中园的上空,飘着几百只诡异的风筝。浮浮沉沉,如索命的冤鬼。
风筝下面是一色的白绢,白绢上写着:“桥是弓,塔是箭,弯弓正射承天殿。”
落款:还我命来!
大西兵通宵逮老鼠,此刻又累又困,乍一看见莫名而至的风筝,已是惊骇。再一念白绢上的文字,个个惊恐。
张献忠折腾了一夜,面对如此惊心的场景,也无法淡定。
举目四望,有桥无塔,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文武大臣都赶到中园,准备迎接老万岁上朝。看见满园的风筝,不知所措,慌作一团。
他们最恐惧的不是风筝,而是老万岁由此而来的怒火。
但老万岁已经被吓住了。昨夜的老鼠就是不详之兆,今天果然有此异象!
他跌跌撞撞登上城楼,众臣紧随其后。遥望东门外江水奔流,一座拱桥横跨其上,气势雄伟。在桥的旁边,还矗立着一座石塔,足有五六十米高,格外显眼。
老万岁张献忠一声凄厉的虎啸,捂着胸口,往后便倒。幸有张可望眼疾手快,上前扶着。
张献忠惊魂未定,凝神又望了半天,问身后的右丞相严锡命:“这桥和塔是什么时候建的?”
“应该是几十年前。”
“拱桥何名?”
“锁江桥。”
“石塔何名?”
“回澜塔。”
张献忠不住的摇头,回头对平东将军张可望说:“此塔不吉利!赶快派人拆掉。”
张可望领令而去,立即调来一千余名士兵,不一会就把石塔拆毁了。清理走石头和土块,士兵们发现塔基下有一块厚厚的石板,上面字迹斑斑。
张可望赶紧报告张献忠。张献忠走来一瞧,石板上竟然刻着一首诗:
修塔余一龙,拆塔张献忠。
岁逢甲乙丙,此地血流红。
妖运终川北,毒气播川东。
吹箫不用竹,一箭贯当胸。
——炎兴元年诸葛孔明记
看完这诗,老万岁面色如土,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
回到宫中,让人找来书籍翻查,原来此塔果真是万历年间四川布政使余一龙所建。
诸葛亮真“神”了,竟然能够预知千年以后这里会修塔,而修塔者、拆塔者都被他说中!
“岁逢甲乙丙,此地血流红”,大西国建于甲申年,攻破成都时,血流成河。今年是乙酉年,杀和尚道士、杀士子、杀乡绅、屠城杀百姓,血都流成了海。明年是丙戌年,难道还要流血不断,难以太平?
最惊心的还是最后几句:“妖运终川北,毒气播川东。吹箫不用竹,一箭贯当胸。”
傻子都能猜到,这几句是说张献忠的。满殿文武不敢开腔,等着老万岁发飙。
张献忠血堵胸口,半晌才缓过气来。诸葛亮也是他曾经崇拜过的,这些话,由不得他不信。
他反复骂道:“蜀獠可恶!蜀獠可恶!怪道蜀獠可恶,原来诸葛亮都和他们是一伙!”
继而又骂:“好恶毒的诅咒,老子坚决不去川北,坚决不走川东!”
张献忠受这连番的惊吓,由疯魔转入萎靡,精神更加恍惚,十天不理朝事。
他不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杨展所为。
张献忠屠杀成都百姓的血海深仇,已激起蜀国将士的满腔愤慨,上自将军,下至士兵,以及江湖游侠们,天天请战,但杨展都不答应。
因为他知道,怒火虽盛,武器不充足就没法打胜仗。他们在峨嵋万年寺刚刚开始制造武器,几个月后才拿得出东西来。
其他队伍都好安抚,伏虎军里那几十名身怀绝技的江湖游侠,竟嚷嚷着要去成都暗杀张献忠。费小金、帅远洪和刘见宽也很赞同。
杨展只好奏请蜀王商议此事。
蜀王道:“众卿家都是蜀国的栋梁,那些游侠也是蜀国的精英,以武技论,当然杀得了魔王。但魔王素来狡诈,爪牙众多。如若有所不测,于我蜀国就是灭顶之灾。”
有了见宽之前的事,蜀王和杨展都不愿再让他们去冒险。
远洪愤愤道:“既不能兴兵,又不敢暗杀,难道就让张献忠为所欲为?直待他杀尽川人,我们才动手吗?”
费小金也说:“我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但大家正在义愤填膺的时候,如果什么也不做,恐怕寒了那些游侠和将士们的心。”
见宽自成都养伤后,与白文选一直有联系,这个时候才想起刚得到的消息。
“蜀王陛下,大将军,各位师兄,我听白文选说,张献忠自从杀光成都百姓后,终日疑神疑鬼,搬到中园去住了。我有一个主意,我们扮成恶鬼,到中园去吓他一吓。得着机会就杀了他,没机会也吓他半死,就当警告。”
蜀王摇头,“这样做意义不大,一样很冒险。”
杨展却来了精神,“陛下,您还记得师父当初让大板牙留纸条吓唬张献忠的事吗?他老人家曾经教导我们,人对不可见的东西,都有敬畏之心。我们不妨施个连环计,并借助诸葛丞相,吓唬他,令他自取灭亡。这样,不但为川人出一口气,又可让他不敢往川北和川东这两个我们没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为我们下一步的战略打基础。”
蜀王和几个师弟全都来了精神,“怎么做?”
“只需如此如此。”
杨展之后便命人做了那几百只带着白绢尾巴的风筝,又找了一个石板,刻上诗句,将之做成在地下埋了上千年的样子。
夜深人静时,杨展带着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