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辚辚滚动,车门上的防风马灯与车帘一起轻晃。
马灯隔着薄水晶灯罩散发出温暖柔光,那光也跟着摇摇曳曳,透过车帘缝隙洒进昏暗的车厢内。
李凤鸣后背抵住萧明彻的右肩,略略回头仰视着他。
萧明彻垂眸望着她那如丝醉眼,喉头不可自制地滚了好几回。
他脑中乱糟糟,胸臆间像堵了一团理不清的麻。
他很确定,自己在今夜宫宴上并未贪杯。
所以就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跟着醉酒的李凤鸣发疯。
他不明白方才为何要亲这醉鬼那一下。更不明白此刻为何不断然拒绝她“再来一次”的请求。
“再亲一次,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答我一个问题。”
李凤鸣的醉音里饱含困惑:“唔?”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头昏脑涨中,萧明彻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问出了让自己都费解的问题。
问这做什么?她不过是个醉鬼而已。
“没人教过你规矩?李凤鸣殿下要亲你,这叫‘宠爱’,你应该欣然受之,哪儿那么多问题?”
李凤鸣颇为不满地哼唧着,反手勾住他的后颈,想将他的脸压向自己。
不过,此刻她的手臂软绵无力,若无萧明彻顺从配合,她并不太容易偷香成功。
柔软红唇已近在咫尺,两人鼻息相闻,
萧明彻咬牙闭目,强忍心中那份疯狂蔓延的野望。
他执拗地维持着唇与唇之间那两指宽的距离,不让怀中这醉鬼轻易得逞。
他愈发不确定自己和这女人之间,到底谁才是喝醉的那个——
首先,他居然听不懂李凤鸣在说什么。
其次,眼见这女人已醉到胡言乱语,他竟还是想从她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你得先答了才行。我是谁?”
李凤鸣含混的嗓音又急又恼:“管你是谁,那不重要。你就说愿不愿给我亲!”
不重要?!
这三字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使萧明彻火热的身心忽地凉透。
“你的意思是,不管是谁,都可以亲你?”
“是被我亲。”李凤鸣强调。
显然,这醉鬼心里的重点,与他所介意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亲个鬼。松手!李凤鸣,你……唔!”
次日醒来后,李凤鸣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柱上。
对于昨夜出宫后发生的事,她记得的都是些零碎片段,但那些片段也够她尴尬了。
她清楚记得,在马车上,自己上一刻还对萧明彻扬言“我绝对不会亲你”,下一刻就缠着人家索吻。
还反复强调,这是李凤鸣殿下的宠爱。
最后被拒绝了,还强吻。
醉得神志不清,居然还能偷袭强吻!她难以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
然而辛茴告诉她,她记得的这些,还不算昨夜最精彩的部分。
“……当时我去扶您下马车,您扑到我身上,吩咐我立刻带您回这院来。还很生气地指着淮王,大声嚷嚷,说他不让您亲,所以您绝对不去北院。”
辛茴强忍爆笑的冲动,身姿笔挺站在床帐前,巨细靡遗地复述着李凤鸣殿下昨日的疯癫壮举。
“当时姜叔姜婶、北院的几个侍者,珠儿和招福,还有我和淳于,都在。”
那么多人在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下一夜过去,想必整个淮王府的人都已知道“淮王殿下不肯让王妃亲”这个秘密了。
再联想早前太子透露过这府中“不干净”,说不定在今日太阳落山之前,整个雍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个秘密。
趴卧着将脸埋在枕间的李凤鸣尴尬坏了,握紧拳头咚咚咚猛捶床。
偏偏辛茴还要再补一刀:“其实这都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淮王根本没说要让您去北院。”
说着,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闭嘴,立刻消失。”语毕,李凤鸣扯起被子蒙住头,发出绵长而绝望的尖叫。
她长这么大,并非头一回醉酒,却是头一回这么丢脸。
真不知要多少勇气,才能支撑她顽强地活下去。
淳于黛找战开阳打听了,才知李凤鸣昨夜为何会醉成那样。
昨夜宫宴上的酒出自齐国皇家少府,名唤“醉花荫”。入口清冽绵柔,回味里有一丝果甜,滋味极佳,又像没什么劲道,很易惹人贪杯。
这酒通常只会出现在齐国宫宴上,外间并不多见。
李凤鸣来齐还不足一年,大婚时合卺用的也不是这种酒,所以对这酒的后劲一无所知。
她在宫宴上前前后后共喝下大半坛,不醉疯了才怪。
千金难买早知道。
李凤鸣在寝房里躲了整整一天,到了下午才强忍着羞耻,允许淳于黛和辛茴送吃食进来。
她并没有在寝房用餐的习惯,但今日是真的没脸踏出房门。
李凤鸣食不知味地扒拉着餐食,不敢抬头。
她过去也不是没喝醉过,但最过分的一次,也不过就是爬到房顶上对月吟诗。
昨夜为什么会醉到强吻萧明彻?她想了一天了,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淳于黛蹙眉,严厉瞪向辛茴:“你最近是不是给殿下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别看淳于黛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但她认真起来念叨人时,连李凤鸣都得怵她三分,更别说辛茴了。
“冤枉啊!殿下是问我要来着,可我根本就没给啊!”
辛茴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前几日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