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昌明拂袖而去。
颜松溪干咳几声。
点了老友的牛粪炮仗,也不在意,反而觉得舒坦。
颜松溪目光在学子里寻找一阵,眸子深处有些期待。
“你们先生不能作诗,你们当中,可有人有好诗献来?”
程启和朱清二人自然明白颜松溪此时引话题的目的,程启接话道:“若有好诗,尽管献来,让大家品鉴一番,临别之意,吾有一只笔赠予佳作者。”
说着取出一个盒子,里面盛放着一只精致的毛笔,乃是用紫毫做的,价值不菲。
此紫毫所做的笔,一般为贡笔,意义重大,非常人文士能拥有。
不仅如此,程启早已进入‘立命’之境,他的这只紫毫毛笔沾染了他的儒道气息,可得的玄妙作用,就连拂袖而走的宋昌明,也不由停下脚步,他想回来。
但是老脸放不下。
朱清想了想,取出一方砚台,他语言寡淡,吐道:“有笔亦要有砚,有佳作者,上前来罢。”
“我……我!”
人群中。
朱子涛声大如牛。
胖墩的身子钻出来。
表情憨态可掬,先是朝程启拱了拱手,又拜朱清。
礼节十足。
宁恒微微一愣。
这小子。
难道找人抄了诗?
卧槽。
不愧是我们两兄弟。
不好意思。
我也抄了。
但是没好意思拿出来。
你居然捷足先登!
一旁的杜雨生也愣着。
很是紧张,又有些后悔。
似乎因为没有抢着第一而有些难过。
便在众人都期待之时,朱子涛开口,大声道:“侄子朱子涛,拜见远叔!”
说着,两行清泪,逢雪而湿。
嘴巴嚅嚅。
感动的要死。
一把抱住朱清的大腿。
“远叔,你真不认识小侄吗?一笔难写一个朱字呀!”
“噗!”
正在饮茶调整姿势的颜松溪一口喷了出来。
说实话。
他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期待这一场送别。
那一位吟出‘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学子,应在其中才是。
然而。
这好好的送别基调。
被这家伙给搞没了。
认亲?
有没有搞错!
不光程启愣了。
就连寡语的朱清,也是微微愣了愣。
他是燕州人。
当年胡戎杀他全家。
一村姓朱的人,难道还有逃出的幸存者?
想到这。
朱清眼神布满迷雾。
那是他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子……子侄。”
朱清开口,声音有些低哑。
什么?
程启和颜松溪以及一干隐士也懵了。
这时,宋昌明去而复返,伸手扯住朱子涛的耳朵,怒道:“孝廉,切勿听这混子胡言乱语,他乃清河村人,祖籍在徽州,如此攀附,真是丢人,还不下去!”
朱子涛最怕老秀才,被说破身份,有些尴尬的耷拉缩头,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见朱清给的彩头是一方砚台,金龟模样,他家做生意的,比较信奉镇风水的物件,他看上了,所以才抖机灵。
一时,学子都在嘲笑朱子涛。
朱清恍然,但他依旧招了招手,“子侄,既看中我手中砚,可有诗?若是过得去,送你也是可以的,你说得对,一笔难写一个朱。”
宋昌明闻言,松开了朱子涛。
他此时才看出来,朱子涛的这一声远叔,唤醒了朱清孤淡半生的前尘往事,于是劝勉道:“子涛,既是长辈吩咐,可得尽力。”
话虽然这么说,宋昌明可没指望什么。
朱子涛挠了挠头,红着脸道:“昨日本来抄了一首来着,被先生一吓,忘了。”
“哈哈哈!”
顿时,引来一阵嘲笑之声。
颜松溪捻须,淡然笑着,这孩子,虽然有些抖机灵,但内心憨厚,诚实,这样的人,做文章可能不行,但是做人,品性至少还是可以调教的。
程启与朱清为多年至交,知道朱清常寡居而思故亲,常闷闷不乐,这倒是一个机会,于是借机笑说道:“你这孩子,他日若记起来,再传书于你远叔,到那时,你远叔也不会少你一块砚台。”
朱子涛闻言,憨笑挠头道:“先生说的都对,只是小侄非常喜欢这砚台,他日远叔再送我,未必是这个了……”
说完,又引得一阵隐士笑起来。
只是。
没有嘲笑之声。
古人重家族承血脉。
甭管他燕州还是徽州出身,都是朱家人。
这是美事。
虽然,好像送别这个主题,有点歪了。
朱清沉吟,他拾起砚台,就要给朱子涛。
可就在此时。人群中,杜雨生站了出来,立在朱子涛旁,拱手道:“学生杜雨生,子涛平日多于书院中胡闹,希望诸位先生能原谅他,学生方才偶有所感,得诗一首,请松溪公,两位先生斧正。”
话落。
场面忽然安静了几秒。
甚至连亭子落雪之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些打瞌睡的宁恒忽然睡意全无。
他打量着杜雨生。
眼神里满是陌生。
甚至有那么的一丝丝震惊。
内心之处,对此人的评价,一瞬间降低到了极寒冰点。
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就是!
宁恒对这家伙的评价还是不错的,虽然家里有些贫寒,但不像他,平日里也很努力,典型的寒门弟子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