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年,沙万里再次走进五垄地村。
眼前的土地正在收割,成片成片的庄稼放倒了,铺满一地的金黄。人们都在地里忙碌,村子里显得极为安静。
沙柳家的院门也是紧锁着,透过院门,可以看见院子里堆着还没有装仓的苞米穗,看样子一家人也是在地里忙活。沙万里转身出了村子,去人多的地方寻找沙柳。
一块地头有个男人正在悠闲地放着两头牛,沙万里上前问道:“大哥,跟你打听个人。”
那人披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衣,露出一身白白的老娘们似的胎肉,斜着眼看着沙万里,颇为不满地说:“谁是你大哥?”
沙万里心说叫声大哥还不乐意,怎么不知好歹。
那人又说:“村里人都叫我二哥。”
沙万里笑道:“二哥,你知道沙柳在哪?”
二哥上下打量着沙万里问:“你是她的什么人?”
沙万里说:“我是她的堂弟。”
二哥一下子乐了,马上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孔:“是兄弟啊。你看,这两头牛就是她家的,她在地里割苞米,我放下自己家的活不干给她放牛,够意思吧?”
沙万里心里画着魂儿,沙柳家怎么会没人放牛?他顾不上跟这个二哥闲扯,沿着地垄沟往前走,走近了才看清沙柳正独自埋头挥动着镰刀。
别人家的苞米都割倒了,只剩下她家的还立在地里。
沙万里站在沙柳的身后叫了一声“姐。”
沙柳停下手里的镰刀,直起腰缓缓地转过身来。凌乱的头发上沾着草叶子,汗水在脸上画出一条条的黑道,一只手捶着发酸的腰,勉强露出笑容来:“你怎么今年才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沙万里注意到沙柳明显地瘦了一圈,神色疲惫,他说:“我这次来就不走了。”
解下背上的帆布旅行包放在苞米秸上,接过沙柳手里的镰刀埋头就干。
沙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脸上立刻变得魂儿画的,她问:“弟妹和孩子呢?”
沙万里没有停下手头的活,只是说:“没找到。”
沙柳吃了一惊。接近晌午苞米都割倒了,她也知道了沙里屯所发生的一切,心里头暗自长叹了一声:这都是命啊!
她对沙万里说:“你先在我家住下,以后咱再慢慢找。”
眼泪已把脸冲洗得干净了。
两个人原路返回地头,沙柳见自家的两头牛牵在二哥的手里,上前一把夺过缰绳说:“我把牛拴在地头,谁让你解下来的?”
二哥腆着脸说:“拴在地头哪能吃饱,我替你放一会儿。”
“你能吃饱就行,以后少碰我家的牛。”沙柳不客气地说着,牵着牛就走。
沙万里回头看了二哥一眼,对沙柳说:“这个人挺有意思,非得让我叫他二哥。”
沙柳说:“他是咱村有名的二懒汉,死皮赖脸的。”
回到家,沙万里拴好了牛,随着沙柳进了屋,没有见到庄大明,就问了一句“姐夫呢?”
正在洗脸的沙柳把脸埋在水盆里,也没能抑制住抽泣,哽咽地说:“你姐夫没了。”
事情发生在今年的春天。开春的时候,村里的土地重新做了调整,承包合同从十年变成七十年,沙柳家的地跟张老歪家的地分在了一起。
拔苗的时候,沙柳发现两家的活垄明显的偏向了自家的一边,自家的那垄地变窄了,相邻的张老歪家的那垄地变宽了,等于是张老歪占了自己家半垄地。
回家跟庄大明一说,庄大明不屑地说:“张老歪天生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他不想方设法占点小便宜就没法活。”
两个人正闹别扭,沙柳一个多月没让他碰一下,他趁机讲了张老歪的另一件事,让沙柳高兴高兴缓和一下矛盾。
以前还是生产队的时候,有一年村里杀了一头淘汰的老母牛,准备给各家各户分一点肉。别人都出工干活去了,张老歪却围着杀牛的案子转悠。
队长问他:“你不去干活瞎转悠什么?”
张老歪指着一摊是肉非肉,是下水非下水的东西问队长:“扔了也是白扔了,能不能把那点东西给我?”
队长一笑说:“你要是能吃就给你。”
过后,村里人见到张老歪就问:“味道怎么样?一定很特别。”
张老歪很不高兴:“队长真不够意思,我吃了点牛b还到处宣传,好歹也是块肉呀。”
大家这个乐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沙柳笑是笑了,笑过了脸一冷:“你那点小心眼,还不如张老歪。”
开春的时候,沙柳做着饭无意中说起,这都两年了,沙万里怎么还不来?人不来也该来个信儿。
庄大明斜了她一眼:“看你急的,天远地远的还念念不忘,堂姐堂弟的感情真是不浅。”
沙柳没在意,打着哈哈:“你说有多深?有缸深还是有井深?”
庄大明憋了两年的心事终于说出口:“谁知道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大老远的跑来看你,恐怕是狼吃草有驴心思。
这句话把沙柳惹火了,一瓢凉水兜头泼下:“你要是怀疑我们不清不混,干脆离婚好了。”
话一出口自己先吓了一跳,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什么时候有的?两个人动起了手,沙柳被打了个乌眼青。离就离,沙柳暗想,有五垄地的户口什么都不怕。
提到离婚,庄大明才泄了气。
趟春垄的时候,张老歪得寸进尺,一下子犁去了沙柳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