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顿能吃十个地瓜,还要再吃两个饼子。吃过了,干一会儿活就又饿了,整天老想着吃东西。我看你不像穷人家的孩子,没受过苦吧?
文魁道:老伯眼力挺好,我爹给人帮工走货,好年景不愁吃不愁穿,我妈还能领着我们到戏院看大戏。只是走货风险大,万一出点事就惨了。
老人道:我在这儿住了快四十年了,走货的出事儿倒是见过几起,最惨的是前些日子,那真叫一个惨。
文魁道:老伯说的是不是威海卫曲老板被抢的那一次?
老人道:你小小的年纪也知道这些?
文魁道:这件事情轰动一时,威海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这趟出来,我娘一直嘱咐我凤凰山危险,到这儿一定要小心。
老人道:凤凰山是威海到宁海的必经之路,来往的人不少,多少年了,还算太平,虽然有出事的,可并不算多。
文魁道:我听说宁海有一股土匪常来凤凰山劫道,大伯没有见过吗?
老人道:这个地方虽然偏僻,没有多少人住,可是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住着华勇营的士兵,他们虽然人少,手里的枪可厉害了,隔着老远就能打死人。有一次,他们的一个长官领着一个随从拿着枪到凤凰山打猎,一上午打了二十九只野鸡,还捎带着打了好几个兔子。这些士兵还有绝招,人人跑得都比兔子快,没有人敢到这儿闹事的。
文魁道:大伯这么说,那曲老板被抢是怎么回事?
老人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事儿说起来也挺蹊跷。那天我正好在巡山,老远看见来了两辆大车,我还寻思着这车天黑也走不到烟台。没成想,突然从旁边的山上直接冲下来一帮人朝着大车就去了。那伙儿人太快了,等车上的人看见了,已经晚了,跑不掉了。结果,两帮人打到了一起。车上那些人不是那伙人的对手,很快就都躺到了地上。那伙人赶起马车就走,不知怎的,有一辆车走了不远又掉头回来了,结果惹恼了抢劫的人,跳下来把地上的人往死里打。我后来才听巡捕说,被打的是曲老板。
文魁道:老伯知道不知道抢劫的是什么人?
老人道:这个还真没听说过,这些人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老伯知道不知道那伙人后来跑到哪儿去了?文魁问道。
老人道:这儿是英租界,离开凤凰山就是文登地界,走不了几步就是宁海州的地界。文登地界一眼望到头,藏不了人,所以抢了车只能是往宁海方向去了。至于是具体到了宁海还是福山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就不好猜了。
文魁道:大伯有没有看清这些人的相貌。
老人说:这些人都遮着脸,再说了,那伙人动作太快了,就是不遮脸,也看不清楚,更何况还隔得这么远。
老人过了一会儿又道:看你这么关心这个事情,莫不是受害人的家里人?
文魁道:我娘担心我爹走货不安全,让我多打听一下,也好以防万一。
老人道:英国人在这驻着兵,对过儿咱们大清国也没闲着,也布置了大清兵在防着英国兵呢,据说那边儿也挺安全的。
文魁道:既然这样,曲老板他们被打后为什么不找华勇营的士兵捉拿劫匪?
老人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文魁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就把干粮留给了老人,离开了。老人过意不去,从锅里拿出热腾腾的玉米饼子,塞给了文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