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内幽深宁静,除了后殿的太后寝宫,到处都是死气沉沉,偶尔可见寥寥几个宫女和太监,也是低着头急急走过,平时到了此时,宫里娘娘们都在用晚膳,各个宫里可是热闹非常,可现如今只余高墙暗巷,影影栋栋中仿佛潜伏者无数魑魅魍魉。
宋军傍晚到了兴庆府城下,消息传来时整个兴庆府都炸了,宫里头大部分人都席卷了一些财物趁乱跑了,若不是太后紧急调来三千卫戍军护卫皇宫,此时宫里还能剩下多少人可不得而知。
自打立都于此才过去多少年,记得去岁还见先帝凯旋班师,威风无两,在朝中大人们和军士们的口中,宋人不都应该是软弱无力,只知吟诗作对的软脚虾吗?可如今城外那数万铁骑又是什么?
而此时,本该百官回避的太后寝宫中,却爆发这一场剧烈的争论。
“我家那侄子呢?不是跟着大将军一同出征的吗?”野利太后端坐在上首座上,面容憔悴。
“太后,据逃回来的几个将领讲,大将军临阵吐血而亡,野利拓石率部从西平府西去,怕是回西凉府了…”
“…凉州,他怕是去凉州搬救兵了吧…”这话说得声音越来越矮,毫无底气。
“搬救兵?呵呵…搬救兵需要带走三万余骑?带着本部千骑不是一样去搬救兵!”国师张元站在殿内,闻言冷笑道。
“你个宋狗闭嘴,野利家是我大夏皇亲国戚,岂容你污蔑!”一个西夏官员猛然暴起,大声对张元呵斥道。
野利氏皱皱眉头,厉声喝道:“不得无礼,国师为我大夏立下汗马功劳,还不赔礼?”
张元却摇着头,神情凄苦,深深叹了口气:“唉……想不到啊想不到,臣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大宋军备数年前明明废弛松懈,怎么着就出了这么多强军,天该亡我大夏,天亡我大侠啊!”
“口出悖逆之言,当斩!太后,臣请斩杀张元!”
“此贼当斩!”
“太后,杀了宋狗!”
张元举动渐渐疯癫,与西夏臣工怒目相对,狂声道:“哈哈哈…来吧,来杀我啊,你们这些胡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虽有双眼却如同瞎子,只因我是宋人,平日里尽是冷嘲热讽,哈哈哈…大夏亡了……亡了啊!”
“国师慎言!”野利氏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喝道。
“慎言?!我的皇太后,殿中诸臣工们,西平府可曾守到一个时辰?宋军一到城下,守军散的散降的降,你们自问,又有多少军士跑来了兴庆府,他们去哪儿了啊?去哪儿了啊?!”
“宋狗!岂不知我兴庆府尚有万余大军,勤王大军不日可至!”
“还勤王大军?你说说,哪里来的勤王大军,大将军带走的二十万大军就是我大夏仅剩的精锐,大军尽殁,还有谁能来勤王?!”
“张元,我大夏国待你不薄,今日为何出此狂言?”野利氏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宋人,出声问道。
“为何?我张元必死,哈哈哈…胡人不信我,宋人不能留我,杀了我吧,省得城破后受尽屈辱…”说着停了下来,仰起头闭上了双眼,嘴里喃喃道:“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辱我大夏国皇室,当诛!”一西夏将领猛地抽出侍卫的弯刀,冲上去电闪雷鸣间一刀重重劈下,血光映红了大殿…
殿内沉静到了极点,众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若是在往常,无论如何主子没有发话,谁敢造次?殿内出刀形同谋反!
就在此时,从一开始就一直静静坐在野利氏身边的西夏皇帝李宁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殿下用手探了探张元的鼻息,微微摇了摇头,起身后环顾着自己的母后和诸臣工,开口道:
“都不用争了,没有人会来勤王,大军覆没的消息传出去,边寨守军自保都成了问题,北方又被辽人占据,国师说得没错,只要宋军攻城,士气尽丧的卫戍军根本守不住兴庆府!”
说完,提起黄袍,俯身对野利氏跪下:“太后,如今只剩投降一条路了,孩儿属意投降宋人,望母后恩准!”
“陛下不可啊,宋夏两国积怨久已,宋皇不会放过您和太后,若是降,也应当……”一个臣工急忙阻止道。
“应当什么?!应当降了辽人?”
“这…这…臣拳拳之心一心为了大夏,不能降宋啊!”
李宁明站起身来,从将领手中拔下弯刀,面无表情走到这臣工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猛地一刀捅进了他的胸膛,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仿佛只是宰杀了一条狗。
“母后,要降也要降于文明,降于强者,孩儿认为应当降宋!”
“呵…”野利氏被气得想笑,坐下后有气无力道:“何为文明,何为强者?辽人为何比不上宋人,要知道宋人每年还在给大辽皇帝岁币呢?”
“宋人诗文华丽炫目,辞藻无双,若只是文风鼎盛也就罢了,可这两年武力也逐步提升,此为文明、此为强者!孩儿断定,这辽人的岁币怕是也拿不了多久了,汉人历史悠久,自有底蕴,况且宋皇必定优待我等,去汴京做个富家翁倒也自在。”
“你难道不怕宋皇杀了我们大夏皇室?”野利氏心知这孩子醉心诗词文章,对大宋文明向往已久,当时立他为帝时,不少贵族就因为这个原因反对,惹来不少纷争。
“只要我们安分度日,宋皇绝不会杀我们,大宋周边群狼环伺,需要我们大夏国给他们做表率!”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野利氏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