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渐渐沸腾,乾坤剧烈的颠簸,炸裂的雷声一声紧似一声,雪亮的闪电在昏暗的天地中不停地扫动。
风,狂烈的北风,在渤海海面上捧起滔天的巨浪;雨,在半空画着毫无轨迹水线,狠狠地在水军身上拍打;分散在三里范围内的数十艘大小战舰,在黝黑的海面上起伏摇晃,面对大自然的怒吼,所有的纷争和仇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甲板上浪!!!抓稳”
又是一个浪谷,“鲸”号被巨浪高高抛起的舰首在到达最高点后,失去了支撑轰然俯冲下来,甲板上所有的水兵无论军职高低,连忙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绳索、栏杆,失重的感觉转瞬即逝,剧烈的撞击震得所有人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
飞剪船首再也扛不住这强大的冲击力,“鲸”号的舰首猛地冲破了海面,巨量的海水漫过甲板,接着,空心船首的浮力再次带着巨大的巡洋舰重新回到了海面上。
“底舱进水”
“三角桅断裂”
“有人落水!!!”
甲板上的呼叫声在狂风暴雨中听得并不真切,大副冲到法定面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喘着粗气大声喊道:“都知!底仓进水,至少千升!”
“损管!压水机排水!”
“三名水手落水了…”
法定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保全战舰!”
说完,又举起千里镜查看四周海域,还好,四艘巡洋舰巨大的身影仍然还在风浪中颠簸。
乌压压的云层将夏日的午后罩得如同傍晚时分,黑色的巨浪中,宋军的战舰时隐时现,忽然,杨武军快速舰“鳊鱼”号刚刚坠入浪底,还未等船身浮上海面,紧接着的一个巨浪又从正面轰然打来…
“轰…”本来就只有三百余吨的轻型战舰,在连续两股巨浪的打击下,散成了碎片在海面上转瞬消逝…
随同战舰沉没的,还有一百名年轻的大宋海军!
“都知,底舱进水三千升!舰首压不住浪,海水不断涌入!”大副的嗓子已经沙哑难辨,三支损管队马力全开,压水机的排水速度却怎么也赶不上进水的速度。
怎么办?!
照这么下去,整个舰队的沉没就是个时间问题,舰首中空又是飞剪式,本来就具备优良的抗浪性,可霸气沉重的铁撞角又大幅度抵消了浮力,临时拆除铁撞角根本不可能,站都站不稳,怎么在舰首作业?!
这是今年第一股从西伯利亚冰原吹过来的冷空气,与东南季风产生了剧烈的冷热交换,形成的风暴强度大,持续时间长,唯一的生路就是回到耀州港,港口外分散着几座礁石山,越过礁石就是风平浪静的港区!
此地距离耀州港还有三十多里,为了抵御风浪,整个舰队都收起了船帆,将生死的抉择交给了老天。
东边的辽东半岛倒是可以冲滩搁浅,但其实是条死路,围绕着辽东半岛,除了苏州关外海,其余地方全都是隐在海面下的礁石群,这种天气下冲击半岛海滩,就是找死!
风向已经彻底转为西北,这些想法在法定脑海中转瞬即过,留在这里死路一条,向北冲还有一线生机,控制好航向,可以借助猛烈地侧风,冲进耀州辽东半岛北端的滩涂区!04
等涨潮时,可以借助潮水再脱离滩涂!
可怎么通知其他战舰?!
这种天气下隔了几百步就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不时划过天际的闪电照耀下,能看到远处战舰的身影,鼓声也传不了那么远,总不能抛下舰队自己一个人走吧…
“冲出去,到耀州附近,进了滩涂就能搁浅!”法定下定决心,全舰三百五十余名官兵的性命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按照燕王的规划,是以杨武和奋威军的海军官兵作为种子,搭建大宋海军的架构,这些官兵都是将来的海军栋梁,绝不能将生命白白浪费在这大海之上!
“那其他战舰怎么办?”大副瞪着血红的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
“开炮!用炮声通知其他战舰,让所有人跟上我们!”法定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风暴肆虐,还会有人落下的!”
“闭嘴!!!”法定一把揪起大副的皮甲领,怒吼道:“你以为老子愿意抛下弟兄?!我要保存舰队!这是大宋海军的未来!执行命令!!!”
大副的双目更红了,脸上浮现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嘴唇蠕动着,最终还是低下头咬牙切齿道:“属下遵命!”
“半帆!正北!”大副的吼声竟然掩盖住了肆虐的风雨,甲板上的水军听到命令后不顾身上的伤痛,冒着被风浪卷走的危险,开始了控帆作业。
法定抓过身边待命的炮军指挥使:“你去下面指挥开炮,三长两短,施放不停!”
控帆水手在颠簸中费力地爬上桅杆,尽管途中又有一人被风浪卷走,但所有人的心中唯剩一个信念,听都知的,冲出去!
他们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风浪将船身打成向北的机会!
“放帆!”
就在此时,船身正北,三根桅杆上落下半帆,嚣张的西北风立刻将风帆鼓动到张力最大,桅杆传来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鲸”号最大限度地借着西北风,在风浪中开始了艰难地移动。
“轰轰轰轰轰!”带着节奏的炮身从船侧传来,在呼啸的风雨中,宋军特有的火炮轰鸣显得格外清晰,先是离得最近的三艘巡洋舰,扯起风帆加入了冲击的征程。
接着,反应过来后的巡洋舰舰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