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炻跪在中军帐篷中,身上像火烧一般烫热。他用两只手蒙住眼睛,头无力地垂在胸前,他真不知道往后怎么面对战殁者的亲属,嘴里喃喃地说:“…都是我的错,那么多弟兄,就这么没了…”
泪水立刻像涌泉一般地从指缝里淌出来…
“战士马革裹尸,死得其所!打仗,怎么都要死人的…”
呼延炻抬起头,他猛然发现,唐渡正蹲在他面前,他只是静静地蹲着,一只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眼前的年轻人比自己整整小了一轮,可说出口的安慰却透着远超年龄的成熟与苍凉。
“人死不能复生啊老哥…”
呼延炻又垂下头,叹了口气,说:“老哥我当了二十多年兵,这点儿道理懂,这些年的仗一场接一场,从来没摔过这么大跟头,憋屈!”
唐渡将呼延炻扶起身,掸了掸裙甲上的灰尘,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转身又拖了把椅子坐在对面,说:“行啦,这次的场子下次咱们再找回来,把战情说说,女真人战力如何?”
一提起这事儿,呼延炻的面色有暗淡了下去,随后将遭遇战的细节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渡,唐渡也不插嘴,只是皱着眉静静地听,等呼延炻说完后,唐渡方才搓了搓大腿道:
“…有些反常…”
“哦?你说什么…”呼延炻疑道。
“首先,你太看得起辽军了…”
“此话怎讲?”
“辽军哪里能有那样的勇气,崩溃之后还能重新再战?幸亏敌军无心再战,否则呼延都知危矣!”唐渡摇着头道。
“这…”呼延炻无语。
“其次,还有个更反常的现象,仔细想想,若你是女真将领,仗打到了这份儿上,接下来该如何?”唐渡也不解释,抛出一个问题给了呼延炻。
“…若是我…末将还能再打!”呼延炻猛地一拍大腿,怔怔道,确实反常,辽军崩溃,宋军伤亡过半,敌军大部未失,趁热打铁之下,完全可以击溃宋辽联军,可他们就这么跑了?
“确实,这明明就能完全击溃我军,可女真人却跑了…我在西藏路追随燕王殿下作战时曾经谈起过女真形势,殿下曾云,女真人彪悍勇猛,战力超群,但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人口!”
“…人口”呼延炻歪着头琢磨着,突然眼前一亮道:“殿下的意思莫不是说,女真人经不起伤亡…?”
“对!殿下曾经断言,女真军队对伤亡的承受度最多不超过三成!一般来说超过了一成就会崩溃,就算军士想打下去,他们的头领都不愿意!”唐渡点着头说。
“怪不得…今日之战敌军若是不依不饶,还真不好收场…可为何?”呼延炻又问道。
“女真人采用猛安谋克制,所有的军士在不打仗的时候,其实都是猛安、谋克等军官们的奴隶,死多了,谁给这些军官们放牧、打猎、种粮?”
“啊…这也是燕王说的?”
唐渡点点头,说“殿下什么都知道!女真人色厉内荏,我军只需摆开堂堂大阵、护住粮道、探知战场四周地形,自可立于不败之地!
等殿下大军一到,女真、高丽联军唯有覆灭一途!”
呼延炻双目一凛,连忙起身拱手行礼,说道:“唐都知所言甚是,今日确是老夫孟浪了!”
“无妨,让女真人放放心也好,此战关键在于歼灭,就担心蛮夷进入山区密林,到时候清剿起来就麻烦了…”
唐渡说完,望向西南方向,据此数千里之外的幽州城,数万北征大军在城西扎下连绵不绝的营寨,星星点点的灯火恍若星辰下凡,中军营帐中,李现正拿着一纸战报细细端详…
“不错,海军首战告捷!”李现嘴角上咧,将战报递给身边的包拯,包拯看完后又递给下首的袁德海,吩咐他登记战功。
“塞满了火炮的海船,这大海之上难道还能有敌手?”石鑫看完战报,轻笑一声,将战报递给了身边的天武第一军军都指挥使王荣。
庆历四年汴京之围,天武第一军军都指挥使战死,大宋门阀大族王家适逢一子于天武军中君子营服役,王家这些年眼看着门楣即将没落,再加上武人地位越涨,家主当机立断,寻了故旧在三衙说上了话。
赵祯对大臣那是一等一的好,眼看着文人世家弃文从武,当下给三衙下了口谕,王荣接替原都知,继任天武第一军军都指挥使!
王家家主都没想到这趟后门走得这么顺畅,随后家中的各种资源一股脑儿地围绕在了王荣身边,据说,王家花了巨资请杨文广私下里给王荣传授杨家枪法和兵法…
传闻不知是否可信,可王荣刚刚继任都知没多久,就把天武第一军操练的虎虎生威,高原一战与天武第二军力抗数倍吐蕃联军,连李现都对这位走后门窜上来的禁军将领刮目相看。
世家子弟自有底蕴!
“殿下,海军战损颇重!”王荣在座位上轻轻说了一句,颇有些人狠话不多的意味。
“海战不同陆战,飓风是最大的威胁。”李现回道。
“可一下子就损失一艘快速舰,重伤两艘,理应追究主将失职。”王荣不依不饶,此时的内心深处琢磨着父亲在出征前对自己所言,燕王与常人不同,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就算说错了好歹落下个敢言的人设,面对敢说话的耿直汉子燕王都还挺照顾。
“嗯,战后自会调查清楚…”李现有些头疼,这法定也是,每艘战舰上不都有有经验的天文官么,天要变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