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人在乎他们的眼泪,卫兵将囚犯从地上拖起来押赴刑场,人们跟卫队后面蜂拥向刑场。
在镇子西北边的空地上,镇里的木匠几天前就搭建好一座临时的台子。
被尊称为“名师弗朗茨”的刽子手弗朗茨·施密特身着盛装,同他的助手早已等在那里。
离刑场越近,死囚的情绪越崩溃,有死囚死命挣扎、有死囚哭喊着祈求围观者的赐福与宽宥。
把死囚带到刑场边,一切就由刽子手弗朗茨和他的助手接管。当把死囚交给刽子手时,卫兵们明显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就是刽子手的仪式表演。
年过六旬的名师弗朗茨目光锐利、精神矍铄,他已经执行过数百次处决,对付死囚自有办法。
一名死囚拼命地挣扎、咒骂,刽子手的助手——弗朗茨年仅十六岁的孙子几乎控制不住他。
老刽子手箭步过去,冲着死囚喉结就是一记刺拳。
刚才还在挣扎咒骂的大汉一下子哑火,捂着喉咙、脸色涨红栽倒在地。
而对于那些只是在拼命念诵经文、祈求宽恕的囚犯,弗朗茨则不去管他。
老刽子手示意孙子首先处决那个喉咙遭受重击的死囚,两人将他抬上刑台的一把“审判椅”,用绳索将捆住。
卡曼神父走上前去,允许死囚亲吻经书,聆听死囚最后的忏悔。
吵嚷的围观人群逐渐变得安静,人们聚精会神地看着刽子手做准备,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老刽子手身着一套堪称突兀、奇特而花枝招展的盛装,下半身是粉红色紧身长袜配浅蓝色齐膝短裤,上半身则是蓝色白领紧身衣。
他摘下帽子,为了以示尊重。
又穿上一件皮背心,为了防止上衣沾上血渍。
准备工作完成后,他向自己助手点了点头。助手解意,恭敬地将武器奉给主刑人。
老刽子手握住剑柄,将斩首大剑从鞘中一口气拔出。
处决大戏就此进入高潮。
那是一柄堪称巨剑的武器,剑刃长度超过一米、重量超过六斤、剑锋平而无尖、剑身前后等宽,完全针对斩首而铸造,
一行文字铭刻在剑面上:“谨防恶行,否则无异于自掘坟墓。”
刑场如同死亡般寂静。
名师弗朗茨庄严地站定位置,将斩首大剑高举在右肩之后,深呼吸一口气,猛然发力。
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从右后方将死囚的两节颈椎砍断。
头颅飞了出去,骨碌到刑台边缘,断颈处仍不断喷血,溅了刽子手和助手满身。
助手捡起头颅高举在半空中,绕着刑台四边向四周的人群展示。
伴随着几声女士的尖叫,刚刚鸦雀无声的刑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苛政杂赋引发盗匪横行,而盗匪横行则势必导致严刑峻法。
瑞德修士的话语无情而真实:需要决定的不是匪徒的生死,而是要他们怎样死。
“您想要如何处死他们?”名师刽子手同温特斯见面时,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火刑、绞刑、溺刑、轮刑、车裂……每种处决方式都对应着不同的罪行。
处决不光是为了杀死犯人,处决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表演。
公开审判、处刑前的游行、处决本身,构成了这恐怖剧目的三大元素。
老实本分的人们辛辛苦苦才能勉强温饱,当小偷、强盗、土匪却可以不劳而获。平民痛恨盗匪,隐约间却也在嫉妒盗匪。
公开处决不光是为了阻吓民众,同时也是在宣示世俗统治者的权威,更是给生活艰苦的本分人家一个发泄怨恨的渠道。
沉稳可靠的刽子手代表公权力出面,以程序化、仪式化的方式处决罪犯,是维持三者间脆弱微妙平衡的灵魂。
斩首——蒙塔涅驻镇官挑选的死法——没有太多痛苦,干净利落。
也是唯一照顾死者尊严的处决方式。
名师弗朗茨瞥了一眼剩下的六个死囚,看到那个抽泣的小孩子时,他想:“海因里希[弗朗茨的孙子]大概也只比他大几岁吧。”
他示意自己的助手下一个是那位最年幼的死囚。
在刑场的每次呼吸对于死囚而言都是一种煎熬,这是刽子手的怜悯。
“那个朝着死者家人吐口水的络腮胡。”弗朗茨心想:“让他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