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瘟一走,青黄不接的日子也结束了。田里的稻子开始扬花,日子渐渐地有了盼头。
一场饥荒,让谢春香深深地意识到,哪怕再穷,自己也得种点田,否则,就算是手上有钱,也没有用。实在不行,哪怕是租点田来种。
谢春香把这想法跟邵草民说了,邵草民顿时就感觉到有一种压力向他压来,他便摇头反对,这下可把谢春香搞恼了火,她说:“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伢们着想呀!再要来一场饥荒,我们两个不活了好说,伢们呢?”
邵草民说:“我又不会种田,你又不是不晓得,这个家里只有我和你,难道你一个细脚女人还能种田吗?”
“我是不能种!”谢春香说,“你能不能种我不知道,但就算你不能种,也得租点田来种,哪怕请人种也行!要不,哪天饿死了伢们,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要租你租!”邵草民没好气地说,“反正你莫指望我种田,我种不了田的!”
谢春香没有理会男人,她很快就去租了一块田,倒不是她想为难自己的男人,而是因为那场饥荒,一直让她心惊肉跳,特别是每当她一想到女儿饿昏倒在地下的事,她就更加坚信自己的这个主意没有拿错。至于男人,她想真到了那一天,邵草民也许会试着去种田的。
田租来了,邵草民虽然没去看一眼,但却知道这个家里已经租来了一块田,这块田从此就压在邵草民的身上,让他感觉到日子的沉重和无奈。
犁爬水响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开始下田搞田了。谢春香不敢开口催邵草民下田,却也要看邵草民怎么办,田已经租到手上,不可能不种,不种到时候还得交一年的田租的。
邵草民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意思和动作,这让谢春香非常生气,难道真要她一个细脚女人去种田吗?这道理说到天边海角,也不会是她的错呀!生气的谢春香,索性借来了一头牛,并把牛绳递给了邵草民。
“你可别指望我来种田!”邵草民推开了谢春香递过去的牛绳,愤愤地说,“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是一个手艺人,不会种田的!”
“不会种就不会学吗?”谢春香也是言辞愤愤地说,“你过去不会做手艺,怎么学会作手艺了,不是学的吗?”
“我不学!”邵草民说,“我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想着去学种田的!要学种田,我父母早年就叫我学了!都这个时候了,我怎么还会去学种田呢?”
谢春香知道丈夫是真的不打算种田了,越发生气地说:“哪现在怎么办?田已经租来了,牛我也借来了,难道要把田退给人家不成?”
“你退不退我不管!”邵草民说,“反正你莫指望我种这田的!打死我我也不会种的!”
“不种你也得种!”谢春香又一次想起女儿饿晕的情景,大声喝斥,“你一个男人家,不学会种田种地,拿什么养活一大家人!养不活一大家人,算个什么男人!”
谢春香的话,一下子刺到了邵草民的痛处,本来就一直怀有惭愧心态的邵草民,听到这样的话,更觉得自己没了底气,他很不高兴地与谢春香争吵起来。
吵到最激烈的时候,他们的儿子邵华国,突然从中跳出来,对母亲谢春香说:“妈!让我来试试!”
谢春香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只有九岁的儿子,居然能说出这种让大人动心的话。谢春香便指着男人痛骂,“你看你!连一个九岁的儿子都不如,还算是个男人!把男人的脸都丢了!”
谢春香说着,问九岁的儿子邵华国:“儿!你能行吗?”
个头不高的邵华国,挺身而出地站出来,对谢春香说:“妈!你找个人教教我,也许能行!”
“我的儿!你真是个懂事的儿子!”谢春香说着,一行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很快找来了前头屋里的邵大仙,让他教自己的儿子犁田。
邵大仙听说一个只有九岁的儿子要学犁田,也被感动了,他丢下自己要做的事,就带着邵华国下了田。
九岁的邵华国,还不及犁尾巴高,他几乎不是把持,而是用肩膀扛着犁把在走。一个只有九岁的小男孩,扛着一个似有千斤重的犁把,歪歪扭扭地在水田里跟着那头水牛走着,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让其它人看了觉得好笑,可让一个当娘的看着,就很是哭笑不得。
让人感到意外和吃惊的是,只有九岁的邵华国,并没有失败,而是渐渐地掌握了犁田的决窍,从生到熟,最后象个大人似的用着那条牛,并把那一块田犁完了。
解决了这个大难题,谢春香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这个上午,她破例给大儿子做了一顿好吃的,然后对邵草民说:“没用的东西,连个九岁的伢儿也不如!快去把那个租约签了!”
邵草民这才得知,原来妻子还留有一手,原来妻子也准备了他不接受这个事实的,想到这里,邵草民究竟还是有些脸红。他立马就去田主家里签了那份租约。
邵家开始种田了,几个孩子也一天天在长大,生意也跟着好起来,邵草民不只是在外头上工,还在家里接些事做,家景渐渐地有些好转,老二邵华富和老三邵华国,也开始读书进学了。只是,天下开始大乱起来,原来一直在作对的国共两党,近年又在对抗日本人,无处不在的紧张,让这个稍有起色的家庭惶恐不安,偶尔还因为日本人的到来,不得不跑到别处去躲反。
数年的努力,终于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