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不再提起那个离开的人,就算是偶尔会想起,也不说出口,夜里尽量早睡,免得在周围空旷寂寥时想起音容笑貌。
人是很奇怪的,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一旦没了氛围,脑子里也就不再多想,所有的一切渐渐淡去,直到多年以后的某个深夜,突然想起时再落下眼泪。
只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些努力注定徒劳无功,逃避可耻,同时也没有作用。常年积攒的习惯终于还是让我们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记忆力,还有在大脑中构想还原场景的能力,越是想要逃,就越是逃不掉,从小肆一个人的萎靡,到了一群人的不振。
小肆的身体越来越差,他本来就瘦,而在这些天里他的身子逐渐朝着木柴的方向发展,用散粉构建出来的白皙面颊上出现了抹不去的灰暗色彩,看上去,就像是厉鬼一样。
我们看不下去,但是也不能够转过身子假装看不见,大家的痛点都是一样,只是没想到,对他来说居然会伤的这么深。
小肆一直以来都相信人间美好,可是生在春天长在盛夏的他没有经过秋天的缓冲就被冬天的大雪掩埋。我们没有办法给他温暖,助他度过寒冬,于是瑟瑟发抖的我们只能看着他一天天的萎靡,不再拥有自己的样子。
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又怎么会仅仅只是我们几个。小肆的女友带着眼泪一天天的来敲门,虽然我们不想让她看,可当她整个人委顿在我们的寝室门口抱膝抽噎时,我们一帮子大老爷们都没了主意。
我们开了门,三个人走出房间。
小肆的女友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我们三个蹲在房间门口,看着地上不会结冰的几滴水。
房间传来一声清脆的响。
我们捏着手中的钥匙在地上划来划去,不去开门。
房间里一片寂静,过了许久,传出了几声压抑着的哭声,随后放声大哭,声音如同夏天的暴雨敲打在车棚的铁皮上一样响。
与此同时,我在地面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当初那个手机的碎片,破碎的毫无规则。
我用手试了试,还是一样的刺痛。
房间里的声音逐渐小了,身边的刘少拍了拍大腿,站起身子,说:“腿麻了。”
我和老关也站起身子,说:“腿麻了。”
我们三个都没有低头,没有看向地面上那从星星点点变成一片汪洋的海。
小肆的女朋友推开门走了出来,她的眼睛是红的,胸口的衣服湿了一大片,用手掩着脸颊,可是她的妆已经花了。
高跟鞋鞋跟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清脆,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我们没有人去追。
寝室里,小肆伏在桌子上,眼神空洞黯淡,他脸颊的一侧已经红肿起来,眼角挂着几滴没有落下的水滴,也不知是谁的。
小肆的生活回到了正轨,体重逐渐回升,脸色也好了起来,只是他眼底却多了一种光芒,像是忧伤。
他也恢复了单身,而眼底多出来的光亮使得他变得更有魅力,只是他不再那么爱笑,让很多迷妹心中多了一点遗憾。
只是我想,小肆还是小肆,不管是天真的小肆还是忧郁的小肆,他还是那个让一众兄弟都嫉妒的少年,只是现在再跟我们一起出门,他再也不像是游离在我们之外的人。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男孩成了男人,可是我知道,有些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回。
眼泪不会逆流进眼眶,充盈干瘪的泪腺,就算能够回去,也不能抹消掉脸颊上的泪痕,这点我们都懂,可是我们也都似懂非懂。
我们出去喝酒,当别人都趴下的时候我眯着眼睛问小肆:“怎么分手了?”
“她很好,是我负了她。”小肆抱着手里喝了一半的柠檬水,低着头看向杯底:“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不再是她喜欢的那个我。”
“那现在的你还喜不喜欢她?”
小肆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他把嘴凑到了吸管旁边,我扭了扭脖子趴在桌面上看向他,却发现柠檬水上泛起了波纹。
我闭上了眼,头歪到一边,想起了报到那天。
白净的男孩推开房门走进来,耀眼夺目,似乎把暑天的光芒连同着阳光的气息带入房间,整个人柔和而不炽烈,是我们都不敢想象的存在。
于是我抬头看了看小肆越来越满的杯子,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那个单纯可爱的大男孩已经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