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二年正月十五,吴国公府。
地上雪白一片,冰雾挂满枝头。
“下雪了……”
张士诚披着件黑色风衣,端着一尊清酒,呆呆地看着外头的雪景。
去年暖冬,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第一场雪。
雪花静悄悄地飘到了他的手心,被体温融化。
自己征战四方,手握十万雄兵,沃野千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之后推翻暴元,建立新王朝,之后再次循环,周而复始……
忽而,后头的话语打断了张士诚的思绪。
“大郎,听说江北喜欢吃面,妾身就给你做了碗。”
张士诚转头,看到了端着碗牛杂细面的沈灵月。
不管天下兴替,眼前这碗牛杂细面似乎才是真真切切的东西。
上面的牛筋牛肚还在冒着热气和香味。
让全天下人都能踏踏实实地吃上碗牛肉面,似乎就是一个很好的目标。
想到这里,看着沈灵月的脸庞,张士诚不禁咧嘴一笑。
“哈哈,夫人的手艺,那俺可得好好尝尝。”
江南雪景,娇妻美人,亭台楼阁,足矣引动人的味蕾。
张士诚端过细面,从桌子旁抽出一双筷子,三口作两口地狼吞虎咽起来。
牛杂的肉香在他的口中四溢,“吸溜”一声,他喝完了汤底。
“味道怎么样?”沈灵月期待地问道。
“恁香!”
沈灵月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轻轻捋了捋发髻,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
“夫君此次西进皖南……”
“在家等俺回来,俺还得再吃几趟牛杂面哩!”
……
长江渡口。
近两千艘舰船并列于此,在瑟瑟的寒风中傲然而立,即使长江波涛汹涌,也不足以撼动船队。
“混江龙”等二十几艘大船巨舰上,大将校尉都已经陆续登船,只剩下江中心的“日月号”空着。
江岸两边的街道上人头攒动,站满了应天城内的百姓。
战船上的红巾军大多是应天子弟兵,大家都沾亲带故,江南百姓自然挂念。
但此时的江边却非常宁静,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吴国公殿下驾到——!”
毛骧去了浙东,陈兆先便充当了临时喊座的角色。
一声未落,数十万军民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了张士诚身上。
“恭迎公爷!”
“恭迎丞相!”
一片嘈杂而恭敬的欢呼声响起,江岸两边的百姓齐齐跪下,规规矩矩地行礼。
“大…大哥,百姓怎么全跪了?”
廖永忠站在巢湖水师的旗舰“驱虏”上小声地说道。
在红巾军中,他们兄弟两个起事算早的了。
跟过徐寿辉东征西讨,大场面也算见了不少,可无论是刘福通还是徐寿辉,他们都无法让做到百姓做到如此俯首帖耳,至恭至敬。
廖永安呆呆看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慢慢地吐言道。
“民心所向,天命所指啊……”
在一片尊崇的目光中,张士诚和赵十三一同登上了“日月号”,这艘能容纳近千人的巨舰。
“江浙红巾军所属,全体都有!”
“在!”
“水陆并进,全速西进,破袭梁王!”
“诺!”
随着张士诚一声令下,一千多艘战船同时扬起了风帆。
一时间,千帆尽过,百舸争流。
……
淮西,定远。
这个位于淮西中部的小城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红巾军成为了胜利者。
铁甲带血,正靠在城墙边气喘吁吁的朱重八开口道。
“汤大嘴,你那里咋样?”
他的四弟汤和背着把大弓,洋洋得意地说道。
“哎,才打了两三个时辰,就灭了三四百个鞑子还有千条走狗,俺看这蒙古人也不禁打嘛!”
“屁!”徐达握着把大枪,抹着汗说道。
“这定远城里拢共才一万来元狗,俺和大哥就揽了七八千去,你那杀起来自然方便。”
“二哥说的是,说的是!”汤和陪笑道。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在这贫嘴,再吵滚球去。三弟比你们两个强,啥都不说就揽一大推活儿去。”
朱重八笑骂道,“到时候南下打安庆,对上勃罗帖木儿,那才是到了硬碰硬的时候。”
“大哥,梁王可有百万兵马,俺们这四万人当真要南下?”
汤和有些畏惧地说道。
“听说张阎王近日又收编了一路巢湖水师,也聚了二三十万人,就算打赢了,俺们还不是喝口汤,连肉都吃不到……”
“笨!倘若真有百万元军,那他们每天吃得粮食都可以堆成大山了。梁王小儿又不是神仙,哪里去找这么多粮食?”
“再说了,俺们红巾军的威名又不是躲出来的!他鞑子伪元,就是打定主意要弄死咱穷人。不联起手来哪里有出路?”
说到这里,朱重八撇了撇嘴,放眼四下无人,才小声继续说道。
“甭看张丞相今日意气风发,那也是人家在徐州杀败了脱脱三十万西域大军之后得来的威名。俺们如果也打一场打胜仗,指不定就能混到张阎王那样呢!”
“咱们也总不能一辈子都窝在淮西不是?”
话已至此,徐达和汤和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愿为大哥效犬马之劳!”徐达抱拳立誓。
汤和则是摸了摸头,憨憨一笑。
“反正俺大嘴从小就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