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春风拂过巢湖水面,带来丝丝温暖的气息。
一簇翠绿的湖边芦苇丛被风吹动,“沙沙”作响。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春天本该是最美好的时节,而突如其来的元军兵马打断了一切的宁静。
“日他娘的!天杀的鞑子!”
这是汤和的声音。
朱重八和他躲在庐州城墙上的石垛中,猫着腰看向城外密密麻麻的军营帐篷。
二十五万元军和梁王勃罗帖木儿本人均驻扎于此。
汤和小心翼翼地趴在城墙上,恶狠狠地朝着元军大营吐了一口痰。
“这梁王真是瞎了眼了……放着张阎王的富庶江南,应天苏杭不打,却来攻俺们。”
看着愤愤不平的汤大嘴,朱元璋无奈地摇了摇头。
勃罗帖木儿虽然在元廷中算是有几分才干,但到底也是急功近利,欺软怕硬之辈。
梁王不像脱脱那样有匡扶伪朝,巩固元廷之心。
在乱世之中谋得割据一方,保住富贵便是他的全部追求。
放眼东南诸多势力,唯张士诚,方国珍,朱元璋,陈友定四人可排得上号。
张士诚太强,方国珍,陈友定已降,所剩下的就只剩下了一个朱元璋。
江浙红巾坐拥沃野千里,总兵马二十多万。
淮西红巾尚且方兴未艾,人马不过数万而已。
孰强孰弱,显而易见。
“勃罗帖木儿这是吃准了咱不敢守庐州啊……”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掏出酒壶灌了一口。
这叹气声中,几分倔强,几分坚毅。
此时的庐州城内,不过只有淮西红巾的六万人马。
其中的一半还是刚刚招募的新兵蛋子。
难啊……
“大哥,不管是撤回淮西还是跟鞑子干,小弟二话不说,全听你吩咐!”
汤和转头认真地说道。
他为人桀骜不驯,嫉妒心强,和淮西的其他将领关系很差,但唯独对朱元璋始终毕恭毕敬。
“四弟啊,若是俺想回淮西,一个月前俺就会下令撤军了。”
朱元璋又从腰间的布囊中掏出两张他最爱吃的烙饼子。
一张递给汤和,一张留给自己啃了起来。
“俺就想啊,他张士诚张阎王都能用八万人马打赢脱脱的三十万大军,俺们有八万淮西的汉子,怎么就不能试他一试!”
他一边吞咽着烙饼一边说道。
“鞑子和俺们都是两个肩膀架着脑袋的人儿,但俺们为的是觅条活路,他们为的是荣华富贵,这可不一样哩!”
“……哟!老李也来了!”
朱元璋的余光扫到正在登上城楼的李善长,伸手将他拉到了石垛下。
在如今的淮西红巾中,李善长受到亲热和重视的程度远超其他谋士和将领。
不为别的,就因为李善长直接代表了淮西的士人,豪强,地主势力。
就如同张士诚必须重用沈万三,朱千等江浙集团的头面人物一样,处于创业初期的朱元璋也迫切的需要这样一个大集团的支持。
“大总管,俺找了好几条巷子,怎个跑到城墙上来了?”
李善长拍了拍屁股,原地坐了下来,微微探出头瞄了一眼城外的军营。
“鞑子的弓箭手可瞄着哩!总管可要小心着些。”
“不打紧!不打紧!就鞑子那三两下的花招还伤不到俺老朱。”
朱元璋朝着李善长挥了挥手。
“老李找俺啥事?”
“咳咳!”
李善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如今勃罗帖木儿的二十五万大军包围庐州,兵威甚大,不知总管意下如何?”
“老李,你也不是外人,俺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告诉你罢了。”
朱元璋没有犹豫,立刻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俺们淮西的汉子光复的土地,就没有再让给鞑子的可能!”
“一方州府一方民,庐州城背后好歹也是大几万的老百姓。”
“俺不管别人咋是个想法,但这庐州,俺重八守定了!”
“好!”
李善长闻言,激动地抚摸着胡须,赞许地点了点头。
“总管有此雄心,假以时日,定然能成大气候!”
“老李谬赞了……”
朱元璋微微一笑。
“俺连眼下的这伪朝梁王都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过去,哪来的大气候哩!”
“大哥放心,若是这些鞑子赶上来,俺就一箭一箭把他们全撂咯!”
汤和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
如果说徐达是淮西枪王,那么汤和便可称得上是淮西神射。
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哈哈哈!是啊,有汤将军这等神助,何愁大业不成?”
李善长顺势赞扬汤和了几句,紧接着对朱元璋严肃地说道。
“总管可有成霸业之心?”
“当然有此心意,只是……”
朱元璋面露难色。
李善长郑重地点了点头,朝着他摆了摆手。
“元廷烂到了家,已是冢中枯骨,不足为惧!”
“只要大人您这次守住庐州城,那便是打退了元廷的大队主力,声威当可震动天下。”
“张士诚急于挥师收复松江,亦不可能强夺安庆,到时候趁地利之便,淮西儿郎听您一声令下,取安庆,乃至皖南都是轻而易举。”
“只要大人掌握皖省全境,便可东下浙西,进而与浙东和湖广那两个联手,一同压制东边枭雄……”
听着李善长的一席话,朱元璋的眼睛愈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