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依照薛湄的吩咐,准备好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的寝卧,设了一架屏风。
屏风后面是床,前面是手术台。
屋子里光线充足,又点了很多灯。
别说屋子,整个院子都没人,干干净净。
“卡在小肠的可能性最大。”
薛湄一边剖开了十小姐的腹部,一边跟彩鸢教学。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慢慢翻检小肠,寻找异物,彩鸢在旁边目不转睛看着,顺便做些助手的活。
裴相用力攥紧了手指,才没有失控。
他自负见多识广,这样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
他那个“天胎”的孙女,被人像屠宰一样就破开了肚子。
若不是成阳郡主名声在外,若不是梁老先生极力推荐,裴相真不敢用这位姑娘。
这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她在梁国的第一个病人,家属是如何胆大,同意她这样施为的?
裴相看着她把肠子拿出来寻找,胃里翻江倒海。
他努力忍着,就听到薛湄的声音不咸不淡:“找到了。”
裴相看过去,果然见肠子里卡了个小小东西,几乎戳破了肠壁。
“……已经戳破了肠壁。”
薛湄让彩鸢给她手术刀,“需得把这一节肠子截掉。”
裴相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点。
于是,他瞧见薛湄果然把连同异物的肠子给剪了,然后又用针线缝合上两截肠子,就像缝补衣裳那样。
裴相听说书先生讲过。
先生讲的,都没有这般惊世骇俗。
对了,裴相还听朝廷情报司的人说,薛湄在梁国切掉了澹台贵妃的一个肾!别说肠子了,肾她都会切掉,那澹台贵妃至今活得好好的, 皇帝死了她都没死。
可见薛湄的能耐!这女子……真是活神仙下凡!手术并不复杂,薛湄和彩鸢都是熟练工。
彩鸢做助手很得力,丝毫不拖后腿,很快手术做完了。
缝合、消毒,做完了之后给十小姐输液,挂上生理盐水,就算完成了这台手术。
薛湄和彩鸢合力,把病人挪换到了旁边的床上,裴相不敢帮忙,怕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孩子。
幸好裴十小姐年纪小,只不过四十斤,搬运起来很方便。
薛湄留下彩鸢照顾她,叮嘱彩鸢:“通气之后,就要让她立马下地走动。
若是不走动,会发现肠梗塞,到时候更危险。”
彩鸢说自己知道了。
薛湄这才绕过了屏风,回到了手术台这边,打算把医用垃圾都清理一下,收回自己的空间。
裴相却看着那剪下来的肠子发呆。
薛湄重新从行医箱里拿出两副医用手套。
这种手套是她前些时候找人做的,并不是她空间里的。
虽然不如空间里的好用,却也能起到作用。
薛湄要收徒弟、要发扬医学,就要慢慢适应这个年代本身的器材。
况且她心里有底,自己很多特效西药做后援,根本不用担心,故而一往无前很大胆,从来不担心这样、那样的。
“这就是十小姐不小心吞下的小剑。”
薛湄把肠子里的异物取了出来,在旁边水盆里洗了洗,递给了裴相。
裴相戴着薛湄给他的手套,非常惊奇于此物的轻薄,还想要问这是什么做的,就见薛湄把东西递到了跟前。
他当即收了心,注意力回到了小剑上。
这是他家里做菩萨小像时候用的摆件,工匠显摆自己的能耐,做得特别精细、逼真,孩子们抢着要玩。
不成想,却酿成了这等大祸。
裴相见小剑完好无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目光,又挪回了那半截肠子上。
薛湄把肠子剪开,也给他瞧:“已经磨损得很厉害。
若是不剪下来,它会发炎、溃烂,还要第二次手术。”
裴相:“怪不得用药也下不来,卡得如此厉害了。”
几乎把肠壁磨穿了。
先磨穿肠壁,再磨穿腑脏,小十就要肠穿肚烂而亡。
“肠穿肚烂”这个词,在裴相活了五十多年的脑海里,突然被具体细化了。
没有开腹术,小十就是死路一条。
她可是天胎。
若她没了,裴家又会如何?
走向何方?
裴相一时间后怕万分。
“……一个小手术。
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回头我丫鬟会告诉你们,她也会留下来照顾几日。”
薛湄道,“有何事,及时去庄王府告诉我。”
裴相道是,非常恭敬将她送出了府。
这座小院,由家里护院看守着,闲杂人等不能进出。
彩鸢既做助手,也是薛湄的护士长,她还要负责照顾术后的病人。
这个时候,她就有点想念卢文了。
若是卢文也在,他可做助手,也会跑过来帮衬她照顾病人。
裴家一切都听从她吩咐。
裴相专门问她,需要什么人来照顾十小姐。
“要两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丫鬟,手脚麻利点的。
最好是平时不服侍十小姐,免得她们关心则乱,不听我的话。”
彩鸢道。
裴相见这丫鬟不卑不亢,说话口齿清晰,行事沉稳,心说成阳郡主身边的丫鬟,都顶得上大户门第的千金小姐了。
郡主本人更是不同凡响。
十小姐在术后的两个小时就醒了。
她看到自己肚子上的伤疤之后,吓哭了。
整个院子服侍的人都是她不认识的,她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