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琦道:“就怕有些人心里明白,还是硬要装糊涂。这些人,不论苗大侠做什么事,他们必都要说是错的,以此来跟苗大侠为难、争竟。这种人若是多了,还真是麻烦,真到了要决断的时候,史婆婆,纪道长,你们二位可不能为了避嫌不管,该出手时,你们就得出手。”
这般人,此前从未聚到一起商讨排布过,全凭苏夷月平日里或者有意或者无意将话语一句句分开来说给各人听,将自己各种主意、预料到的各种变化先说出来,将种种结果、种种应变先说出来,让各人心中有数。但场中诸人无一不是聪明伶俐之人,龙其是呼衍除、公琦,只须苏夷月一个摇头,一个垂首,立时便能知其心意,更何况苏夷月还身在当场,不时开口说话?88
这几个人,除非乍然面临才智远强过自己的人,面对突发难料之事,措手不及之下会无法应对,对付苗奋这种有勇无谋之人,可说是轻而易举。
苏夷月道:“苗师叔,这都是我年纪太轻,料事糊涂。我只说能跟崆峒派交交朋友也没有什么坏处,我心里更没想着要吃里爬外,也没觉着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事先也就没请你示下。苗师叔,这事我做错了,请师叔惩罚。”
苗奋叹道:“我也不是要惩治你,我只盼能不出事,少出事,好歹能拖到几位师兄师弟都出来,我也就算有个交待了。”
苏夷月道:“那我就照旧还去帮呼衍少侠,有人问起,我就说是奉了师叔你的指命。这下我就放心了,呼衍少侠,你可得跟你黄师姑,跟你没藏师叔说清楚了,咱们义血堂跟开南镖局可不一样,跟乱人盟更不一样。你们不要想着让咱们降服,咱们也是不会降服的。”
呼衍除道:“那是自然,咱们两家是最最亲近的好朋友,是别家都不能比的----不,昆仑派也算一家,咱们三家,是最好最好的好朋友。”
苗奋道:“帮崆峒派开货行,这事我不再拦阻,你们却也不要说是我答应了的,我没有答应过。夷月师侄,诸事还都要好自为之。”告辞离去。呼衍除向史婆婆纪清含又说过不少好听言语,也就带同公琦离开。
史婆婆道:“咱们如此做事,叫义血堂来担胆小怕事的坏名誉,咱们倒落下与乱人盟的交情,不管怎么说,都有点不太仗义。别看人家都叫我女鬼,这种投机弄巧的事,我做得还真不太多。”
话既已跟苗奋说开,苏夷月便放开手脚帮助呼衍除,催促匠人日夜赶工,检视核定各处请柬投送后何人会来,何人必定不会来,能有多少人来。
杭州一地,近五十年来都是义血堂一家独大。粮米帮、大小船帮,各样商帮也颇不少,但都是些寻常的商帮。真正的江湖帮派,若非已并入义血堂旗下,也都早已避往外地。开市吉日那天,如何凑集宾客,撑起排场,却也大为不易。
苗奋明言,开市吉日那天,他不会亲身到场,也不是有事,只是不想来。呼衍除苏夷月知道难以勉强,也就不再硬邀。
杭州这处货行,只是虚有其名,并无其实,绝不能跟襄阳货行相比论,三人也无意认真筹备。更何况崆峒派远在西北,杭州地面义血堂一家独大,苗奋既不愿真正出手助力,他们就算想做好,也无法真正做好。是以三日后,诸事草草具备,崆峒派广成货行杭州分号便择吉开业。
呼衍除为主人,公琦为昆仑派嘉宾,苏夷月为义血堂嘉宾,其余杭城各家商号商帮的大小首领人物到场也颇不少。单只苏夷月一人到场,便无异于说,不单是义血堂,至少妙乙观、沂山草院、泰安双奇庄这三家,也都是这处货行的好朋友,从场面上看,也已够了。
鞭炮声中,“广成货行”四字大匾高高挂起,连“分号”两个小字全都略去不用,派势十足。十二只金毛大狮盘旋起舞,更是热闹可喜。苏夷月穿梭于人丛中,带同呼衍除迎接四方来人,心中却在想,义血堂中那些心怀不满的人可千万都要来,来了还都要生事,闹腾得越大、越乱、越难收拾才越好。目光更是时不时向人丛外头打量,无奈望来望去,义血堂中不论年老年少,并无一人到来。
苏夷月费尽周折,挑动呼衍除出来开办商号,说动史婆婆纪清含赞同,说动公琦答应必要时出手相帮,逼迫苗奋就范,费去心机无数。如此不怕繁难,所图者不过是无事生事,想搅浑一汪池水,看看义血堂在群龙无首之际的人心所向。
说穿了,就是看看有多少人能认服自己的武功,有多少人还感念自己父母苏显白文若谣的人望,更有多少人就算不是真心服从,却又震于妙乙观、双奇庄等名号不得不服。
不论有多少人愿意顺服,总还有不服之人在。对这些人,顽固恶劣不知悔改的,不妨捏造罪名杀掉几个,借而立威,日后也好图谋在义血堂中更进一步的位份。
细究起来,这与“指鹿为马”也没有多少不同,只是做得更急迫些。
指鹿为马只是先用胡话来试探人心,文章留待日后再做,苏夷月这却是胡说之外还有胡作胡行,还想借此一举成事。细究其原由,乃是机不可失,失则难觅,不得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