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国武安城,正是初阳微微探出脑袋的时候,摆摊的小贩打着哈欠刚收拾好铺子,就被几个鲁莽的彪形大汉撞翻。
小贩火气不打一处来,抬头便想开口大骂,可就当眼仁对上其中一个络腮胡时,本是垮着的脸瞬间拉成一个适当的弧度,赔着谄谄的笑脸:“呦,是您呀,锤哥。”
“少给老子在这套近乎,老子问你,有没有看到齐卫楠那个狗道!”
络腮胡不仅没给小贩什么好脸色,反而还伸出粗糙厚茧的大手拎着小贩衣襟提了起来。
小贩垂眸下望,看到自己脚尖都被他提得离了地,不由得慌了神,九月底的天气,竟都冒出了汗珠。
“锤,锤,锤哥,小的刚出来摆摊,别说那个道士了,小的就连一条路过的野猫子都没见到啊!”小贩的声音极为颤抖,畏惧到喉咙都上下滚了滚。
“锤哥!齐卫楠在这!”
许是上天看小贩无辜可怜,特意放了只老鼠到齐卫楠脚边。这毛茸茸的玩意蹭了蹭她的脚,把她直吓得从街上盛烂叶子的铁桶中蹦出来,当场被那群人逮个正着。
名唤锤哥的络腮胡见状,松开了手中的小贩,将他狠狠摔在地上,后又从嘴里啐出一口沫,甩着一脸肥肉怒指着跟前身形瘦小的小道。
“该死的!臭道士!你接着跑啊!他奶奶的,欠债欠到我们逍遥坊来了!看老子不把你狗腿打断!”
齐卫楠才刚迈出半个步子,就被身后人呵斥住,她只得僵硬着身子半转过去,,我这不是最近手头紧,等我过些日子一定还!”
“去你娘的,谁信你的鬼话……哎!你还敢跑!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去给我追!”
趁着那群莽汉不注意之际,齐卫楠便撒开了步子朝着城门方向跑去了,气得锤哥狠狠踹向他的几个小弟的屁股。
小弟们不敢反驳,只得揉着屁股敦子去追赶她,可奈何属兔子的齐卫楠跑得贼快,这不,一须臾的功夫,就窜似一阵过堂风般消失的无踪无影。
“这下……这下不会追来了吧?”她都不知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感觉脚下已达到一种轻如浮毛的境界,累得她用手杵着草地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喘着大气。
若不是这穿流直下的清泉声让齐卫楠意识到自己已跑到郊外,想必她都还不会停下。
待呼吸渐渐调整过来后,她便拖着极为疲累的身子到清泉边,双手捧起舀起一掌泉水,咕噜咕噜入了喉。
“啊!到底还是郊野舒服,峰下有峰、谷下有谷,就连这水都要比城里的甘甜的多。”
齐卫楠自言自语地说着,随意地用手袖擦了擦下巴处的水,又下意识埋下头凝视着水中倒影。
漾开的碧波逐渐停止了不安的躁动,归于平静,似面银镜般将泉边人倒映得清楚。
那是一张巴掌大小的脸,瘦的没有一点肉,蛾眉之下扑闪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眸,却清澈得赛过了这一泓清水,而微抿起的桃唇亦是小巧的可爱。
这张脸上不仅未着半点脂粉,反倒染了不少尘灰。她这一副刚逃难而出的难民样子有些窘态。
可这虽是落得个这副灰尘土脸的惨样,却依旧不掩盖她的娇媚。
不可否认,齐卫楠是个生得漂亮的美人胚子,但命却没那么好了,应了那句古话“红颜自古命多舛”。
要说起这齐卫楠的命,也是够造化弄人,生在了世代习道、单传独子的茅山术士之家,再加上他爹娘活到大半岁数才生了她那么一个女儿,于是,无计之下,只得从小将她当男儿身养大,就连名字都取为“为男”。
所以她从未穿过一件粉裙、点过半红绛唇,自她尚存记忆开始,终日就是同宽松的灰白黑三色道袍为伴。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名字惹的祸,齐卫楠打小就没点姑娘家的娴静,甚至比同岁的男孩还更为淘气些,成日不是跑东家偷桃儿吃,就是跑西家欺负他家刚生下的小奶狗,从小到大,没少挨她爹娘的揍。
平日里她爹教她道术她也从不好好学,学到十七岁的年纪,还是个半吊子,不过她学那些旁门左道的领悟能力倒是极强。
她于两年前偷溜下山碰巧撞见一老头正在赶尸,觉得极为新鲜有趣,便拜老头为了师,背着他爹偷学了这门“赶尸术”。
但最后还是被他爹给发现了,而一向视这些为邪魔歪道的齐衫一气之下便将她逐出了家。
不过这齐卫楠,还真是不争气的丫头!
这两年来不仅没做到降妖除魔、救济百姓这些他们祖师爷传下来的道训,反而是迷上了赌,整天泡在赌坊子里赌骰子、玩牌子。
这不,方才就是因她昨夜又输了一大笔,输到就差把自己衣服都当了,一时间还不清银子才偷偷溜了出来。
“哎,手气真是背!不过周易有两个卦名叫‘否极泰来’嘛,说不定小爷我只是前阵子运气不好!正所谓,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小爷不能就这样服输,干脆换处地方试试运气!”
也不知道这齐卫楠脑袋瓜子里究竟是在琢磨些什么,不想着怎么还清身上的账务,而是想着接着去赌,可就在她咧开嘴乐呵站起的时候,腰间的几个小白纸人自己冒了出来,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
“哎呦!你们干嘛呀!”齐卫楠被这些小家伙拽的没了脾气,沓拉着一张脸转过身质问这小纸人。
而就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小纸人中的一个离开了她的肩膀,飞到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