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的缝隙里是一具腐烂的尸体,棺木用沉香木制成,里面还撒了大量的香料,掩盖住了尸体腐烂的味道。令姬襄震惊的不是尸体本身,而是尸体身上的穿着。
他一把掀开棺盖,里面腐烂的男尸已经不出样貌,但他那一身卫卒的衣服,绝对不是大周王上该穿的敛服。
这不是父王!姬襄呆滞着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墓室内寂静无声,好在他时常在墓室里醉酒耍疯,所以闹出动静,也没有守墓太监进来查看。
不敢置信的姬襄认真比对了下尸首,更加确定它不是自己父王,只是一个形态相仿的卫卒。从身上的腰牌来看,还是父王的亲卫。姬襄疑惑了,大脑飞速转动,开始回想起送殡归灵的前前后后。发现当时果真没有任何人去查看过老周王的尸身,原本要姬氏族老查验入陵的环节也因自己的夺权失败而忽略了。
棺椁是林老将军亲自送回来,禁卫统领周罡护送入灵堂,所有人都不认为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谁又能想到这棺椁之中躺着的竟是一个小兵的尸体。
父王是没死,还是说被人盗去了尸首?!幽暗的墓室之中,姬襄的眼神中冒出希望的火光,忽然放声长笑。这笑声透过墓室的同道传到陵墓外边,就像是地狱里被释放出来的恶鬼一般,连带着看守陵墓的一众太监都打了个寒颤,没人敢进去查看。
不提姬襄发现真相后开始的谋划,作为知情人的林仲文在府上接见了善恭。
这位老太监自从姬赐弱冠起就一直跟随至今,是姬赐极为信任之人,从他口中听到老周王想要假死之事时,林仲文没有过多惊讶,只是佩服对方的勇气。也许真的是因为时日无多,这位老去的王者想要做这最后一搏吧,真正为大周开辟一条生路的赌博。
善恭其人阴惑,不管见到何人都是面带冷笑,这是久居深宫落下的毛病。他见到林仲文时只是微微颔首,今天他是代表身后的老周王来的,所以并没对这位大将军表现出太多恭顺之意。
两人在书房的茶几前对面而坐,善恭才从袖口掏出一卷竹简递送过去,开口说话道:“老将军,辛苦,王上特意让老奴来探望则个。”
“能吃能睡不苦。”林仲文与姬赐最多是合作关系,语气只有平淡,也不与善恭多寒暄,直接说道:“宫里那只跳蚤蹦跶的厉害,王上遣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新想法?”
善恭微微一笑,指着竹简示意他看过后再说。
竹简上寥寥数字,只说了一句话:“破而后立,方得始终。”林仲文眉头一拧,“王上对殿下可真是狠心的紧。”
又听善恭说道:“守墓的那位似乎知道了些什么,这几日动作频繁,王上的意思,计划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不便暴露,这回就不再插手,由着这二位,成着王败者寇,最后谁有资格成为大周的王,且看他们自己了。”
又继续道:“唐武云上回见过老奴,就开始称病不再上朝,以他的聪明应该是有所猜疑了。王上想让你出面会他一会,将这份猜忌转到大将军您的身上,他毕竟是秦人,大事未成之前,暂时还不能让他知道其中的隐秘。”
“这是想要老夫做那幕后之人呀。”林仲文笑盈盈,未说行与还是不行。两人之间自有默契,善恭不再追问,只是告诉他,明日与唐武云约好了在城郊观中石亭一会,就带着一脸笑意离开了。
……
自从上次与顾晨在这石亭一别,唐武云已经许久没再来这赏景了,因为山下尽收眼底的洛邑城,正在逐渐失去熟悉的味道,让他有些不愿意去细品。他不意外善恭的约见,却意外在这石亭中见到林仲文这位大将军。
两人都是孤身一人前来,在石亭中摆下温酒一壶,酒盏两只。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山下的洛邑点缀斑斑点点的红色,是过年的喜味。
谁又能知道在城郊这座山头的石亭里,正坐着一文一武两位洛邑顶点的人物。这几年唐武云把持朝堂,林仲文掌控大军,两人说不上亲密相熟,哪怕为了避嫌,也从未私下里见过一面。
这第一次的见面,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陌生感,唐武云很自然地替这位长辈斟满了酒水。
林仲文看着酒盏中的波纹,淡淡说道:“你很意外?”
唐武云轻笑,说道:“确实有些,但坐下一想又不意外了。只是不知道那善恭什么时候成了林将军你的人了。”
“他从来就都是老夫的人。”林仲文大包大揽说道:“先王轰逝后,他也就回来替老夫办事了。”
“哦。”唐武云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诡异,透着狡黠:“见到善恭健在,恍惚间我还以为王上还未去呢。这座老城一下子离开了许多人,我多少是有些不自在了,想来是我癔症了。”
“许是吧。”林仲文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红色多彩的洛邑城池,冷不丁说道:“听说新王免了你的职务?”
“我重病缠身,不能事物,被免去职务也是应该的,正好轻松养病。”唐武云话语间透着的轻松不假,表示他确实对这高位不在乎,又问道:“林将军让善恭约我来此是为了看唐某是不是病得出不了门了?”
林仲文大笑,粗口的声音响彻山林,还惊起一只过冬的松鼠从树梢上掠过,应该是一只没有备好冬粮的可怜虫,大冬天还要辛苦出来觅食。
唐武云看在眼里,心道大家都是辛苦觅食的可怜虫,他等着林仲文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