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梧并未真的去郊外骑马,而是去了京城最有名的归云居。这里往来的都是京中的清河郡王来了,吓得连滚带爬亲自迎了上去,一杆老腰弯成了虾米,脸上每条皱纹里都透出讨好来:“不知郡王驾到”
“得了。”李梧懒得听他长篇大论的奉承,“我还去顶楼那个单间儿,好酒好茶还有拿手菜只管送来就是——别让人来啰嗦我!”
“是是是!不敢不敢!”老掌柜亲自将人带上楼,瞅着下面人将茶酒吃食一丝不差地上齐摆好了,方才哈着腰退出小隔间。
李梧挑了几筷自己面前那几盘菜,尝一口眉头就更皱一分,最后干脆扔下筷子,再不动了。还转头问进宝:“这归云居的厨房是换了人吗?味道怎么全变了?”
进宝颇觉无奈:“六郎,人家倒是没换厨子,怕是您的口味变了——蔓娘这几年变着花样儿地给您做各种新奇吃食,您哪儿还看得上外面这些东西!”
李梧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不满意一扫而光,还生出几分得意来——想来全天下也没第二个人有他这样的口福了!
外面的街道上忽然响起杂沓的马蹄疾驰声,由远及近,进宝早将窗子掀了条缝儿去看,瞧着是禁军服色,盔甲锃亮,刀枪铿锵,惊得路人慌忙躲闪。
进宝轻轻放下窗扇,对头也没回过一下的李梧道:“是天策军,有两百人左右——这样急着出动,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整个皇城都在天策军手中了,还能有什么大事?”李梧轻嗤,转念一想,又吩咐进宝:“你这就派人去叫易保明过来,还有董将明。”
进宝忙下楼去交代守在外头的侍卫去叫人。易府和董府都不算远,半个时辰左右两个人就前后脚到了归云居。三个人也不多礼,李梧让他们坐下,又命博士马上换了热茶新菜,董晖性子急些,先开口问道:“六郎怎么还有心情在此喝酒?那帮阉人不但拘禁了张中书和一干老臣,还将后宫嫔妃锁闭在各自宫中,断了她们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急什么?不是死到临头,朝臣们哪里会心悦诚服?且等着张里再干出点人神共愤的事儿,咱们再出手不迟。”也不管董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懒洋洋扬起手中酒杯:“别傻坐着了,来,这是最好的米春,这样大冷的天气喝最是相宜了。”
易深明白李梧的用意,也认同他的说法,的确还可以再等等——反正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三人接下来便真的开始品酒吃菜,再不言朝事。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来,打在窗框上沙沙响,很快天地间便成了白茫茫一片。
隔间内暖意融融,三人太久没坐在一处喝酒了,都感觉十分畅快。隔间的雕花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个人裹挟着寒气跌跌撞撞扑了进来。
三人都是一怔,不过李梧马上认出这个头顶、肩头都覆着雪的人,是靖恭院中一个侍卫!
“何事?”李梧沉声喝问。
“六、六郎——”那侍卫进来便扑跪在地,声调惊惶:“蔓娘不见了!”
三人同时“霍”地起身,没人理会翻倒在地的杯盘碗盏,董晖弯腰一把揪住那侍卫衣襟,一使力竟将这魁梧的汉子提溜得双脚离了地,吼道:“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侍卫哆哆嗦嗦将经过讲了一遍——他也是听蔓娘那两个侍婢后来说的。六郎出门去了,蔓娘回了自己屋子歇息,谁知这一觉睡了许久,也没人敢去打扰。直到酉时两个侍婢才大着胆子去招呼蔓娘该用晚膳了,二婢在门外叫了许久的门也没听到里头回应,这下才觉得不对。闯进去一看榻上只有被褥凌乱,人却不见了进喜连忙遣了人到处查问,结果谁也没看到蔓娘,所有出府的门上也都没见过蔓娘进喜再不敢耽搁,打听了六郎在这儿,便打发我赶紧来报信儿。
所以说,这好好一个大活人,是上天入地了么?
李梧是那种在人前永远从容淡定甚至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人,这会儿却脸色铁青,猛地抬脚踹向食案,那硕大沉重的木器应声飞出隔间,撞在对面墙上,瞬间四分五裂。
不要说易深了,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董晖也从没见过李梧这个样子,都有些惊到了。李梧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二人赶紧跟上。
“靖恭”里愁云惨雾、人人自危,李梧大步跨进来,后面还跟着董晖和易深。进喜壮着胆子上前,正要开口,被李梧阻止,越过他直接进了阿蔓房间。
屋里除了床榻上被褥摊开显出有人睡过的痕迹,其余倒是整整齐齐。不过李梧和易深一进来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两人几乎同时警觉地捂住口鼻。易深疾步过去将门窗全部大开,李梧四下张望,待易深转身回来时,伸指朝屋顶指了指——上面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三人都是会武的,动作迅捷地上了房顶,这才发现上面躺着两具侍卫的尸体,都是被人一刀割喉,此时已被大雪掩埋了大半。
放眼望去,几处房顶上潜藏的侍卫,都不见了踪影,看来是都被人杀了。
“六郎,这应该是——”易深没说完,李梧还是打断了他。
李梧声音冷厉,浑身上下透出嗜血的暴戾之气:“好个阉狗,我没去找你,你倒先来招惹我——将明,你马上调动你在金吾卫的人手去各处查房阿蔓的下落,不用遮掩行迹,还要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