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梧一直走在阿蔓身前三、四丈处,不欲引人关注自己与阿蔓的关系。阿蔓好奇心重,频频被新奇事物吸引,每逢此时,他便远远停在灯光稍暗的不显眼处耐心等待。
方才阿蔓对那盏灯的喜爱他虽离得远,但仍能看得一清二楚,也同时看见了那一群前呼后拥走到摊子前的人。然后,他给隐在暗处的护卫头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必动手,自己却从袖中拈出一片金灿灿的东西,瞅准机会,手腕微微一扭甩了出去——出手迅疾,周围人山人海却无一人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
那少女也看见了李梧,娇颜瞬间绽放欣喜光彩,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主动迎着那仿若发着光的俊美男子走过去。
“表舅怎会在此?你不是最不喜热闹喧哗?”少女声音欢悦。
这个称呼令阿蔓一怔——这少女竟是李梧的亲戚?
对她的热情和疑问,李梧一概冷淡以对,置若罔闻,径自绕过她,朝那摊子走去。
少女呆在原地,贝齿咬住下唇,难堪地红了眼圈。
李梧伸手将那只走马灯拿起,凑近眼前看清楚了,终于明白阿蔓为何对它情有独钟。
那少女眼见李梧旁若无人地将那盏她看中的灯递给旁人,顿时火起,冲过去劈手夺过,委屈地嘟起嘴:“表舅!你明知这是宝儿想要的!”
“先到先得,你不懂么?”李梧面色微愠,朝那少女伸出手,要她将灯笼交还。
“先到又怎样?我看上的东西,谁还敢跟我抢不成!”少女理所当然地反问,干脆将提着灯笼的手背到身后。
李梧的脸完全沉了下来,整个人如同罩了一层寒冰,嗓音更是凛冽:“无理取闹!你的礼数都学到了哪里?”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被李梧先是无视,后又训斥,少女再也忍不住,咬着牙将手中的灯笼高高举起——
“别——”阿蔓惊呼,一时情急扑过去想要阻止,马上被那少女的一名护卫捉住手臂,将她重重甩向地面。
阿蔓没有摔倒——她被及时接住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落地的反倒是那护卫,被李梧一脚踹飞出去,“砰”地掉在三丈开外,捂着胸口再也爬不起来。
几乎同时落地的,还有那盏灯,脆弱的木质框架瞬间解体,少女犹不解气,在上面连跺数脚,将那精巧的灯笼踏得稀烂。李梧眼睫动也不动,只顾垂首帮阿蔓将险些滑脱的幂离扶正。
阿蔓觉察到李梧隐藏的愤怒,小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袖,轻声恳求:“六郎,一盏灯而已,不必”
李梧还未答话,那少女已经冲到两人跟前,一把推开阿蔓,娇声嚷道:“李梧!你怎敢如此待我、打伤我家奴?还是为了个贱婢!”
围观百姓被“李梧”二字惊到,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李梧再不耐烦跟对方纠缠下去,冷冷喝道:“薛妍!记住你的身份,这是你撒泼的地方么?”语调不高,却饱含威慑。
那少女薛妍这才想起自己对面的这位素日的名头,这可是个横行霸道、连天王老子也要退避三舍的小霸王!心中有了怯意,嘴上却依旧不肯退让半分:“你你这般待我,我要告诉舅舅、告诉我母亲!”
李梧完全失去了耐心:“随你。”大步离去,人群自动分开两边,让出一条路来。阿蔓等人匆匆跟上,经过薛妍身边时眼角余光瞥到她脸色青白交加,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经过这一番风波,大家都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阿蔓忧心忡忡,看什么都觉索然无味。既如此,一行人索性直接打道回府了。
汝安长公主府
“啪”——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一只描金嵌红宝碧玉盏顷刻四分五裂,琥珀色的酒液洒落地面,分外显眼。飞溅的碎片有的竟划破了伏跪在地的仆婢手脸,众人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只恐引得高坐上首的艳妆丽人更加恼怒。两名原本紧紧依在丽人身边、衣衫凌乱的美貌少年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远远退开,缩在黑漆大柱旁瑟瑟发抖。
薛妍泪流满面,伏在母亲怀中,李琼——汝安大长公主心疼不已,拍抚着女儿的后背,恨声道:“李梧这目中无人的混账东西,竟然欺负到我们母女头上来了!我若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当我汝安是怕了你卫王府!”
汝安眼风扫过地上那一片不敢抬头的仆婢和护卫,“一群废物,连县主都护不周全,要你们何用!陈汤——”
旁边一直垂手侍立的中年男子应声而出,“把这群废物全部关进狗舍里去!”
汝安对满耳凄惨绝望的“公主饶命”之声无动于衷,倒是薛妍心生不忍:“阿娘,还是惩戒他们一下就可以了,不然以后谁还敢跟我出门?”
汝安浓艳的眼尾立刻挑起,薛妍赶忙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终于哄得母亲重新发落。众仆被拖出去后,满面怒容的汝安又叫过陈汤:“你明日一早就去卫王府,将此事告诉那老匹夫、活死人——若是他那目无尊长的儿子不亲自登门给妍儿赔罪,我就要请主上为我们母女主持公道了!”
李梧昨晚带阿蔓出门是知会过卫王的,李宗勉当然不赞成,不过他的儿子态度坚决,他反对也是无用。李梧倒也没在外面耽搁太久,回来后又特来向他请安,说一切顺遂,平安无事,于是可想而知当李宗勉隔日一早听了长公主府的陈管事转述的那番话时,是有多么惊讶和莫名了。
卫王府与长公主府一向没有什么往来,汝安对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