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琼再次落泪,凝视帐顶:“那你就眼看着我死在这榻上吧——从现在起,不必再送饭食汤水了!”
任陈汤将额头磕破,李琼也再未看他一眼,显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让她如愿她就绝食而死。
陈汤哪敢拿长公主的身体冒险,脚步蹒跚地亲自去准备李琼所提及的人和物去了。
丑时,正是一日之中最黑暗寂静之时,几条原本潜伏在卫王府高大围墙下的黑影无声无息地从躲藏之处现身,背上似乎都还背着什么东西。几个黑巾覆面的黑衣人互相打了几个手势,各自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身手利落无比地攀上墙头,分头向王府不同方向去了。
阿蔓是被砰砰的巨大敲门声惊醒的,还未睁开眼便被呛得咳嗽起来。她意识很快清醒,鼻中呼吸到的都是刺鼻烟味,门、窗的缝隙中还不停地有烟雾钻进来,整个房间都是朦胧一片。
心下明白定是走水了,阿蔓连忙跳下床,来不及穿衣了,奔向门口,手指还未触到门闩,那两扇坚实的木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得飞向两边,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跨进来,一把将险些跌倒的阿蔓拉进怀中。
闻到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沉香味道,阿蔓心中大定。李梧本以为阿蔓睡梦中吸入过多浓烟昏迷了,所以才不顾一切破门而入,此时摸到她温软的身子,又低声确认过她人清醒无虞,方才放下心来。拉着她一路疾走到后园湖畔,此时王妃卢氏等许多人都已聚在这里。
阿蔓一路上见到府内多处火光大盛、浓烟滚滚,下人们奔走忙碌地提水灭火,到处可闻惊呼号叫之声,混乱无比。李梧将阿蔓交给等在此处的巧儿和桃儿,又嘱咐阿蔓切勿乱跑,也不必担心,自己要去前面与父亲会合,很快便回,便匆匆走了。
阿蔓笑着点头,让他放心。待他身影不见了,方才拧紧两道秀眉,望向“靖恭”的方向——那处的火势,显然比另几处都要大得多
卢氏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莫怕,卫王和子鸾都是有所准备的,不会有事。”
阿蔓迎视王妃温和的目光,乖顺地点头。熊熊火光中不时传来哔哔剥剥的木头爆裂之声,一群衣衫不整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少胆小的侍婢吓得不住低泣。
武侯铺肯定已经发现了卫王府失火,京兆府也应该很快会派人带着溅筒和皮袋赶来驰援,李梧素日也都是十分小心防火的,也许要不了多久,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就会被扑灭阿蔓脑中思绪万千,蓦地,脑中突然想起一事!
见卢氏和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火势上,天也还黑着,阿蔓捏了捏拳头,悄悄自人从中退了出去,飞速向“靖恭”奔去!
阿蔓所想不错,武侯和京兆府的人都来了,与王府仆役齐心协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各处火势彻底扑灭。
卫王毫发无伤,甚至神色自始至终都无一丝紧张,李梧见此处已用不着自己,便留下进宝进喜帮着水伯料理后事,自己先辞了父亲独自大步往后园而去。对一路残垣断壁视而不见,李梧片刻间便到了湖边,一眼看到正在六神无主四处找寻的二婢,却不见阿蔓,心中马上升起不详的预感。
二婢一见李梧罗刹般的神色,吓得牙齿打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是王妃卢氏过来,几句话将事情讲了一遍,李梧方知阿蔓不知何时竟不见了。
李梧一语不发转身狂奔,他不知道阿蔓会去了哪里,或者是被那些潜进来的刺客偷偷掳了?不过自己早已吩咐护卫们严密把守各处出入口,并在墙边十步便设一岗哨,不准任何人趁乱逃走。所以就算阿蔓落入歹人之手,眼下也必定是还在王府内的。
李梧沿途四处查找,遍寻不着,渐渐焦躁起来。晨光微曦时,李梧到了“靖恭”,入眼已是一片焦黑,有的地方还在冒着烟。借着微曦的晨光,李梧敏锐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狭长双目微眯,袖中的手悄悄握紧藏于其中的一柄短剑,屏息,小心贴着围墙走了进去。
越靠近阿蔓那间屋子,那种危险环伺的感觉就越强烈。选了一个那间屋子看不到的死角站定,李梧用脚尖勾起一块碎瓦片,准确地踢向窗框,然后侧耳细听。撞击之声果然惊动了里面的人,李梧听到脚步快速移动的声音,看来方才是一直躲在窗边张望外头的动静。
想到阿蔓就在这人手中,李梧怕她被伤,想了想,干脆走出来,站在院子中间,面朝那房间讥诮道:“长公主想必有命在先——我若侥幸未被烧死,那就轮到你动手了。看来汝安那蠢妇手下也是没人了,竟连你这般藏头露尾的鼠辈出来现眼,真是笑掉人大牙!我人现就在此,倒要看看你这废物有没有本事取我性命?”
一边说,一边暗自蓄力戒备,眼神四下扫视。无人应答,李梧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左侧后方梧桐树的枝叶之中有寒光一闪,身体比头脑反应更快,已如一杆柔韧的修竹向后弯折下去。只听尖锐的破空之声自身体上方呼啸而过,那锐不可当之势明显是弩箭才有的劲道。李梧身体瞬间又弹起,掌中已多了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剑。
他直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扑去,躲在梧桐树上的蒙面黑衣人一跃而下,抽出兵器与李梧打作一处。转眼过了二十多招,黑衣人不禁“噫”了一声,心中纳闷——汝安长公主不是说这位是个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纨绔、顶多会些简单的三拳两脚么?这凌厉诡异、招招夺命的身手又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