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娘苦笑着摇头,“先前一颗心都吊着,哪里有松快的时候。狗娃倒是哭过一晚,第二天便睡得香,我却是怎么也睡不好。”
“直到如今见了姑娘,想着好歹是成了,不就一下子绷不住了。”
“姑娘许是没出过金阳城,不知道外头的艰难,进了这金阳,就再也没人会想出去了。”
她一连说了许多话,大多都是感慨的碎碎念,陆青瑶安静听着,也是颇多感伤。
她问了秦三娘才知道,进金阳城里的人都是有通行证的。
秦三娘如今已是半老徐娘的年纪,也未曾许过人。
她带着人在外头流浪了多年,攒的钱全买了金阳城的那几张纸,数十个人住在城西买来的草棚里,每日卖唱吃不饱穿不暖,也不敢离开金阳城。
“我们这些还是好的,好歹当初我爹也给我留下点积蓄,底下的孩子也都是肯卖力的。外头还多的是走不来金阳,或买不起那一张纸的人。”
秦三娘也回过头看向窗外,楼下热热闹闹都是人,许多都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和姑娘,还有不少白胖的小孩子在人群里奔跑,也不怕被人贩子拐去。
她喃喃道:“来了这金阳城,过去的便都像一场梦,按狗娃说的,这里就像是神仙住的地方。”
陆青瑶扶着手臂,她确实没见过外头的世界,只是看这金阳城的繁华热闹,便觉着天下太平,民生安康。
秦三娘收回视线,见着陆青瑶脸上的迷惘,忙收拾好心情笑道:“瞧我,扰着大姑娘兴致了。不过我手底下那些孩子暗地里也都说大姑娘是神仙,就是来救他们的。”
她一句话就把陆青瑶又逗笑了,这一笑,秦三娘又看迷了眼,“可不是神仙般的人儿。”
二人说笑几句,陆青瑶便说起了正事。
她示意菀儿将册子给自己,随后将册子推到了秦三娘跟前。
“姑娘又写出了新的曲目?”秦三娘忙接过册子,翻看起来,这册子上头字迹清秀好看,开篇两字为‘梁祝’,简单概括了下戏曲内容,秦三娘只看过一眼,便有些痴了。
她放下册子,看着陆青瑶的目光有些复杂,更多的是敬畏。
似是想到什么,看了眼季菀儿,便凑近了些小声道:“大姑娘莫不是新的神女下凡来了?”
“只一出白蛇传便叫人惊叹了,姑娘又写出了这般好戏,这是天上神仙听的戏吧。”秦三娘坐起身摇头,“三娘可得去雕个姑娘的石像,日日上香拜着。”
若是刚穿过来,陆青瑶许是会红了脸,连连摆手说不是,但磨练了许久,她倒是收起了那般尴尬的心态。
听菀儿说,育幼院那边的孩子这几日开始会笑了,但每日里花钱如流水也不是办法。
听桃笙说,这些日子也有不少人探到了她院子里,都被竹笙打走了,但她总觉得危险还在后头。
“这可不是我写的。”陆青瑶瞥了眼那梁祝,又让季菀儿将定好的契书拿出来放到桌上,“如今三娘的戏班子在金阳城里闯出了名声,往后的日子便能好上许多,青瑶也没有管着三娘班子的打算”
“大姑娘是觉着三娘会忘恩负义吗?”秦三娘一下变了脸色,她从怀里拿出一叠纸摊开放在桌上,“大姑娘收留了三娘,给了底下的孩子一口饭吃不说,还让平殷秦家班走到这地步,大姑娘就是我们十七口人的主子。”
那纸上写着的卖身契,让陆青瑶有些讶异。
“日后戏班子挣得钱全是主子的,我们有吃有住有戏唱就已经是恩赐了。”秦三娘注视着陆青瑶的双眼认真道,“这上头是平殷秦家班十七口人写迟了的卖身契,我们会一直记着这一天是主子给我们带来的。”
陆青瑶蹙眉,将先前自己的契书又拿了出来,盖在卖身契上头。
她明白秦三娘的意思,秦三娘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写卖身契,是担心底下的人挣了钱后心大了,忘了她这个施恩人,也是怕陆青瑶对她们不放心了。
“有个词叫做投资,我在你们身上投了钱,你们也付出了精力给了我回报,这些都是公平的,三娘不必如此。况且术业有专攻,青瑶也并不懂戏曲,这剧目给了你,也是你耗了心血完善,带着大家唱出来的,说起来我反而是最不费力的。”
见秦三娘又要说话,陆青瑶举起手阻止了她,“你好好看看这契书吧。”
秦三娘愣了下,有些不情愿的拿起那份契书。她从被陆青瑶送到水云巷院子后不久,就把这个小姑娘认作了主子,如今就怕陆青瑶觉得他们心大了,不管他们了。
“班子还是你的,只是往后你们每次出戏,我都要收两成的回银,我提供的新剧目,唱的第一出要七成。”
陆青瑶解释道,“这也算是班子与我买戏的银子了。要不了几天,梨园就会唱一出新的白蛇传出来,到时候你们便挣不了那么多银子。但这没关系,只要你们将名气打出去就是。两个月我给给一出新戏。”
“据我所知,梨园的管事都是从各个班子的主子里选出来的,如今梨园里共七个戏班子,你带着人进去后,花钱打点一番,争取来年能成为梨园的主子。”
陆青瑶一番话说完,秦三娘抬起头微张着嘴盯着她,“梨园的主子?”
那是天下所有唱戏的人都想进的地方,他们每次出戏,都要给梨园上缴所挣得的一成,不只是金阳城,其他地方的戏班子也都会在各地的梨园挂上名号,因为各家各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