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远因为吗啡的作用,疼痛缓解了许多。现在正侧着身子睡在担架床上,脸对着墙面闭目养神,见了祁镜也没转过身来。
祁镜拒绝了沈兴递来的听诊器,只是戴上一次性塑胶手套在何文远的胸口上来回碰了两下。
冷不丁被一只手搭上身,何文远顿时惊了一下:“怎么了?”
“我是医生。”
“这都第几个了,你们有完没完?”何文远显得很不耐烦,“我现在没事了,马拉松还没结束呢,让我出院吧。”
“没事了?”
祁镜笑了笑,手指在他的胸口附近迟疑了会儿,突然找准位置,微微用力摁了下去。
这一手让何文远疼得不轻,连忙晃动身子逃开了祁镜的手指,然后蜷缩着身子用双手紧紧捂着那个地方。
“你,你......”
“别说话,一会儿就好了。”
祁镜松开双手转而搭在了何文远的手脚上,用力向自己方向一拉,准备让他完全转过身来。但病人似乎早有察觉,用手死死拉着担架一侧的把手,表现得极度抗拒。
“现在还觉得自己没事?”
何文远不明白,自己睡得好好的,怎么他一来摸了两下就按到了关键部位。而且非常清楚他侧睡的目的,就好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往左边睡会疼?”
“你来这儿一个小时了,从没往这边睡过。”祁镜拍拍他的肩膀,劝道,“有病就安心治,等痊愈了以后可以天天跑,没人拦你。”
在何文远身上获得了不错的信息,他觉得也没什么必要继续留在那儿。现在他要做的只是坐在一旁,等心内科接手造影,然后去看结果就行了。
祁镜脱下手套往塑料桶里一扔,准备回自己的岗位。
但沈兴由于刚才那神奇的一幕,紧跟在他身边不肯离开:“祁老师,你刚才是不是徒手确定了心梗位置?”
祁镜眉头一皱,感觉他的马屁拍在了自己的马脚上:“别乱拍马屁。”
“哪有,刚才确实挺神奇的。”
“我只是做了个简单的触诊而已。”
“可你立刻就找到了他胸痛的位置。”
人不是万能的,一方面比较强,那另一方面就会比较弱。
祁镜很喜欢他的脾气,学习能力差些也可以接受。再不行以后也可以慢慢教,毕竟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医学生,不能太苛刻。
所以就算沈兴在表现得愚钝了些,他也不会太过计较:“病人来的时候就一直用手捂着那里,傻子都知道那里会疼。这是一种防止被人触碰的保护措施,吗啡一度让他忘了,我只是帮他回忆一下而已。”
“保护措施?”
“教科书上没看到过吧?”
沈兴点点头:“没有。”
祁镜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不懂没关系,我教你。”
祁镜抬腿踢了沈兴一脚。
位置是小腿的外侧,相对内侧,那儿的肌肉要厚实些,但被皮鞋踢中仍然会感觉疼。
沈兴突然被踢,刚做出反应,谁知祁镜还想再来一脚。他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两步,用双手捂在了那里。
“现在是个人都知道你那儿疼,懂了吗?”
“懂了。”
“记得告诉你们纪老师,让他尽早做造影,心肌酶谱肯定会高,没什么可看的。”
至此,沈兴在祁镜心中的医生指数:43分,暂时不合格。如果将来他有什么惊人的表现,或者经过了经验积累,这个分数或许还会提升。
说完,他就坐回到了原来看门人的位置。马上就到下班时间,这份看门人的工作再无聊他也会做到下午三点。
他本人和秦若芬和薛萍不一样,不是病人的首诊大夫,没有和接班医生交接班的必要,只要三点早班时间一过就能下班。
到那时,祁镜就能彻底混进隔壁的诊疗室里。
然而就在这时,他最不想发生的急诊室日常突然发生了。
病人是个中年大汉,胸闷气促半小时,在他老婆的陪同下就诊。
祁镜一看就觉得是心脏问题,所以分给了秦若芬。
秦若芬给出了好几项检查,抽了几管子血,又是做心电图,又是做心彩超,但结果都没能解决病人的问题。
在秦若芬给了第三波检查之后,对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觉得造影才看得清楚,上来就给我查造影不完事儿了吗?一个检查接一个检查,是不是在坑我钱呐?”
秦若芬本来岁数就离更年期不远,又工作了一整天,接了200多个病人,耐心早磨光了。
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闹,瞬间来了脾气。当然,有脾气归有脾气,她嘴上态度还算平和:“不想检查?不检查就签字吧。”
“你这什么态度?还算医生?怎么和我说话的?”
“之前我就和你说过好几遍了,心脏检查要分层次,得一步步慢慢来,你现在倒说我坑钱?我拿你什么钱了?”
秦若芬把手里的原子笔重重地拍在记录册上,指着刚写好的那段话上,说道,“检不检查?不检查就签字。”
“md!黑心医院!”
大汉虽然嘴上很糙,但显然以前受过医生的气,不愿把事儿做绝,最后还是忍着气抓起治疗单离开了诊疗室。
但出来之后他就彻底放开了手脚,竟然一个劲地破口大骂起来。
就算祁镜把房门关上,他也依旧扯开嗓门,希望把这些声音传进去。这一骂倒是把那些候诊的人全给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