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也还在新府城等您呢,夫人也还在新府城等您呢,您要抛下大家只顾及自己的名誉吗?主公!您怎么能这样呢?为了武田家的存续,哪怕是投降的屈辱也要承受下来啊!先主可是把武田家交到了您的手上啊,您这样任性地离去,九泉之下又如何跟先主公交待呢?”
武田胜赖承认,他已经快被迹部胜资说动了——哪怕他知道迹部胜资说的是错的,但心底对生的渴望还是在不断萌动。
武田家已经没有未来了,哪怕武田胜赖逃回新府城,也不可能在宿敌织田家手上为武田家争取到任何宽大处理的待遇了。等待着武田家的,只有彻底从历史上被消去这一条路了。这个道理,武田胜赖心里清楚。作为武田家的家督,战死在战场上是他能够为武田家的名誉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这个道理武田胜赖心里也清楚。
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想回去,忍不住地想苟延残喘,想再见到自己的妻儿——哪怕是一眼也好。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就在武田胜赖动摇之际,就在武田胜赖努力地斗争不让自己开口应允迹部胜资的请求之际,忽然有一骑传令兵从南边冲入了幕府内。
“主公您看!传令兵还能来!南边的路还通畅着,现在撤还来得及!”迹部胜资抓住机会再次上前一步劝道,可是武田胜赖却仿佛有了预感一般看向了传令兵,低声问道:“什么消息。”
“主公,大事不妙了。”脸色惨白的传令兵一个猛子就跪了下来,仿佛需要为带来的坏消息谢罪一般颤抖地道,“穴山信君那厮开城投降了,新府城已经落到德川家康手里了,少主和夫人他们也都险在德川家手里了。”
“什么?”得知这一消息的迹部胜资等重臣都是惊慌失措,回过神来后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气咒骂这个武田家的叛徒。然而武田胜赖却是神色平淡地接受了这一事实,非但没有抱怨,反倒是释然地笑了一下。他甚至心里有一些感激穴山信君,感激他把苟且偷生的后路断了,让他能够下定决心战死在这战场上。
“传令门外的旗本们,替我在顶住一盏茶的时间。”武田胜赖轻声对侍卫们下令道,侍卫们闻言都是微微一怔——他们已经意识到武田胜赖要做什么,不过并没有人劝阻——因为这才是武田胜赖作为一个武士,作为甲斐武田家的末代家督最好的归宿。
“首级带走,不要留给敌人。尸体就留在这信浓吧,跪在这里向先父谢罪,是我毁掉了甲斐武田家。”武田胜赖一边解开身上的具足,一边对身旁的侍卫们吩咐道。长坂光坚不知道从哪里替武田胜赖找来了一块白布铺在地上,武田胜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跪坐在白布上,袒露出自己的腹部,抽出了腰间的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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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九年(1581)11月11日,对峙数日的关东联军和织田军在北信浓妻女山-川中岛一线展开激战,史称第六次川中岛合战。是役,织田军围困海津城,而关东联军则在妻女山上驻扎。随后,织田军雨秋平前往川中岛八幡原列阵防御,柴田胜家则率半数军队迂回袭击妻女山。关东联军在得到海津城传出的情报后,留下北条纲高在妻女山断后,其余全军扑向川中岛八幡原,但是苦战半日仍然没能突破雨秋平的阵地。午后,柴田胜家突破了北条纲高的部队赶到战场,将人困马乏的关东联军彻底击溃。佐竹义重在大局已定时倒戈,突然袭击了关东大名的部队,将关东大名们悉数擒获。北条纲成在柴田胜家赶到战场后就率军逃离,一路撤回了关东一线,并没有遭到追击。而联军主帅武田胜赖则再战败后切腹,武田军主力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