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娘子自个儿也是怀过孕的,知道孕初害口难熬,爽利一笑道,“娘娘与民妇客气什么?人之喜恶,会因着这一刻半刻而改变不成?去早了,也不过是瞧旁人的白眼罢了。左右民妇如今远嫁,也懒得管这些乌糟事。”
清梨听着黄娘子略自嘲的话,心里也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她幼时过的苦,可哪有不苦的?她这个穷丫头是苦来找她,而富家姑娘却是自个儿去找苦吃。
自古名门闺女多少规矩,名声大过天去,即使在清州这般边疆之地亦是如此。清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黄娘子,她自个儿是从没亲自尝过这种无形的窒息压迫的。
幸而,还不等清梨说什么,马车外头便忽然响起了一道温柔清甜的声音,“马车里可是林姐姐?”
黄娘子,也就是林四姑娘,听见了这个声音眼里立马闪烁着惊喜,赶紧侧身掀开了车窗帘子,瞧见了旁边马车上探出的难带,惊喜道,“可然?”
清梨瞧见黄娘子如此欢喜的模样,想必来人也是黄娘子在闺中的手帕交了。
马车停下许久,帘子掀起,清风吹了进来,清梨嗅着新鲜的清晨土香,胃里那股子搅和翻涌的难受劲儿终于堪堪收了不少,胸口也觉得好了许多,脸色也跟着好了些许。
缓过来的清梨听见了外头悉悉率率的声音,正要外头朝外头看两眼,马车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了。
光亮骤然入目,下一瞬马车里又复了原来微暗的光线,一个穿着云青色石榴裙的姑娘走了上来。
黄娘子瞧见了人上来,惊讶地看了他,“可然,你怎么……”
上来的姑娘对上了黄娘子惊疑的眼神儿,气恼地蹙眉小声道,“车坏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那婆婆,家里统共两辆马车,一辆还是早坏的修不起来的。让燕姐儿与我同坐一车怎么了?”
姑娘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汗,厌恶地翻了个白眼,冷冷一笑,“可她偏说嫡庶有别,我这个庶子媳妇,哪儿能跟嫡姑娘一辆马车?就偏让我乘了这辆车子。这不,刚刚走了不到两条街,又出毛病了!”
这姑娘与黄娘子小声絮叨完,这才瞧见了黄娘子旁边坐着的清梨婳儿俩人,一时惊讶,脸色也不禁一僵。
这些闲话,清梨也不过是当个乐子一听就是了,自然也不会到处乱说,更不可能与这位小娘子的婆婆说道什么。
黄娘子一瞧这姑娘的脸色,忙笑着打了圆场,给清梨介绍道,“嫂嫂,这是我未出阁时的手帕交,徐氏,如今是阮家的媳妇。”
清梨听着黄娘子的介绍,朝阮娘子点点头,陷了酒窝一笑,“阮娘子好。”
阮娘子眼中的迟疑转成了讶然,她看向了黄娘子。
黄娘子赶紧笑道,“你这是个什么眼神儿啊!这是我誊阳婆家的嫂子,你只叫她……”
黄娘子说到这儿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了,身份是有了,可……夫家的姓,难道要告诉阮娘子叫她“霍嫂子”?
霍可是国姓啊!而且她夫家姓黄,怎么嫂子的夫家就成了旁的姓了?
清梨瞧出了黄娘子的迟疑,赶紧软笑着接了话去,“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倒是显得我老气了许多,我瞧着阮娘子性子直率欢喜的紧,阮娘子也莫同我客气,叫我阿梨便是了。”
清梨到底是宫里那等是非窝里出来的,脑子活络得紧。
黄娘子迟迟才反应过来,赶紧讪笑着应和道,“是是!小嫂子这般年轻,可然你也莫跟着我叫了,没得把小嫂子给叫老了!”
阮娘子愣愣地看着眼前俩人一唱一和的,是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不过却也一时想不到哪儿怪,再瞧两人的时候,俩人已然恢复了自然,更是瞧不出什么旁的了。
阮娘子看了清梨,瞧着她杏眼樱唇,琼鼻柳叶弯弯眉,一团粉嫩软憨娇态,可是可爱得紧,哪儿像黄娘子的“嫂嫂”?
黄娘子与阮娘子都是王妃沈温茹的手帕交,年纪相仿,都是二十六七,孩子大的都有十岁了,清梨在俩人中间,显得越发一团孩子的。
黄娘子知道清梨的身份,这声“嫂嫂”叫得出口,阮娘子可着实唤不出口。
不过这不代表阮娘子不喜欢清梨,相反,瞧着清梨这娇娇软软的小粉憨模样,瞧着只想是个小妹妹,只让已阮娘子羡慕。
对上清梨的水眸,阮娘子掩唇轻笑,柔气道,“好,瞧着你年岁还小的样子,要我与织离唤你‘嫂子’可着实别扭,我就叫你一声‘阿梨’吧。”
清梨点头笑,沈王妃自个儿是个温柔和善的老好人性子,交的朋友也都是这些没个心眼的,倒是极好。
黄娘子见清梨已然默许了阮娘子与她一道马车,脸色也好了不少,便让车夫继续往沈府走去,不过尽量走的慢些,莫颠簸了。
清梨今儿特意让云琅给她挑了件极宽松的衣裳,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如今又坐着,衣裳臃肿着,倒是让人瞧不出来是个怀孕的。
车子又摇晃了起来,阮娘子看了一眼路上还在修的自家马车,烦躁地放下了帘子,瞧向清梨时又缓了脸色,轻声柔柔道,“阿梨妹子一会儿到了沈府里可要小心些。”
“嗯?”清梨不想阮娘子回头来第一句话竟是先与她说的,一时惊讶。
阮娘子瞧见了清梨的惊讶,拉了她轻声蹙眉道,“近日府里有个极得宠的梨姬娘娘,妹妹你与她撞了名,待会儿去了沈府,妹妹可得注意着避讳!”
清梨讶然阮娘子竟是想到了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