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家已经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出苦力了,可令狐素琴、翁秋菊和翁立义想让大家重温一下过去的生活。
翁海棠这几天连家都没有回,她早就知道母亲、三妹和二弟没有请搬家公司。翁秋菊说,一开始,他们是想请搬家公司的,但由于搬家公司的车子开不进槐树街,只能停在东街口外,而翁家在西街口,距离又比较远,除了一千两百块钱搬家费用以外,还要另外加八百块钱。为了节省两千块钱搬家费,令狐素琴、和翁秋菊、翁立义决定蚂蚁搬家,用两辆三轮车多跑几趟。
赵子明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小到大,他都不曾做过苦力,这辈子他也不打算体验搬运工的生活,他家装潢房子的时候,装潢全部交给装潢公司,连建筑垃圾都是找农民工弄下楼的,在用煤气包的时代,他家都是请送煤气的把煤气包送上门的。
赵子明把翁秋菊和翁立义叫到跟前:“在你们兄弟姐妹中,没有人能干得了这种活,大家都不年轻了,闪了腰,累坏了身子不值当,千万不要干捡芝麻丢西瓜的蠢事。你们找的是哪家搬家公司,把电话号码报一下。”赵子明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搬家的钱我来出。”
赵子明本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他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想批评岳母大人、翁秋菊和舅老爷以小失大,捡芝麻,丢西瓜的愚蠢行为——他的心里不是憋着一肚子气嘛——包括他老婆肚子里面的怒气,正愁没出发泄呢。
这是赵子明第一次否定岳母大人、翁秋菊和舅老爷的想法。
“拾芝麻丢西瓜”,就是人格分裂症的典型症状。
令狐素琴、翁秋菊、翁立义做过的“拾芝麻丢西瓜”的事情不胜枚举。
2016年年底,眼看春节即将来临,在槐树街,很多人家开始买年货了,虽然距离春节还有五六天,但整个槐树街已经笼罩着浓厚的节日气氛。
翁家是买年货最早的人家,令狐素琴每天早上骑三轮车从各家院门前经过,回槐树街的时候,照样也要从各家院门前经过,令狐素琴故意放慢速度,有时候还故意下车推行,她要让街坊邻居都知道她买了哪些年货,所以,只要遇到人就和人家打招呼,招呼一打,那就要停下来说上几句,要不了几句话,街坊邻居就都知道令狐素琴买了哪些东西。因为令狐素琴会一样一样展示自己家买的东西。
东西只吃在家人的肚子里面,令狐素琴觉得没意思,东西能让街坊邻居看见,多少能满足她的虚荣心,能赢得别人羡慕的目光,如果再得到一些称赞,令狐素琴至少要高兴几天。
令狐素琴的日子是过给别人看的。
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令狐素琴和翁秋菊在商量买多少瓜子、花生和点心的时候,翁立义多了一句嘴,就因为多了这句嘴,翁立义付出了非常惨重的代价。
“点心可以多买一些,瓜子、花生要少买一些,瓜子、花生吃多了上火,现在,人们已经不把瓜子、花生当回事了,我们车间买了一麻袋瓜子和花生,除了几个嘴馋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人碰。”
翁立义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被令狐素琴和翁秋菊一字不落地听到耳朵里面去了。
“既然没有人碰,那你就拿一点回家,我们正准备明天到菜场去买。”翁秋菊走到翁立义的跟前。
“对,你拿点回来,春节,有亲戚来,用得着——你多拿点。”令狐素琴道。
“这——这不好吧!我一个堂堂的车间主任,把车间里面的东西往家拿,这——这很不合适。”翁立义自知失言了。
“堂堂车间主任?你不张嘴吃饭啊!不拿白不拿。”令狐素琴道。
“我不拿,你们还是到菜场去买吧!”
“你真不拿?”
“我不拿,这太不体面,太猥琐,太失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