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遍布天空的乌云成吨的向大地倾泻着降水,西侧天边浓云中有一道缝隙,能看到几颗星星在云中闪烁不定。
阿德莱德随着程策来到一片宽阔的空地,两人都没带雨具,那种东西并不需要,激荡的念场遍布四周,雨滴还未近身便被弹了出去。
“你的乐器呢?”阿德莱德扬了扬下巴。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程策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这片场地处于几座废车堆成的丘陵中间,地面不太平整,有一些坑洼处已经积水,这里离凯文的汽车还要近一些,雪亮的车灯照亮了两人的身影,凝固般的一动不动。
远处,海量的废车堆积成巨大的山体,有些稍有瑕疵的新车也被扔来了这里,更多的还是破旧不堪的老迈车辆,有些没有轮胎,有些没有玻璃,有些除了骨架一无所存。
而破损的零件和设备,则随意的丢弃在地面上,草地边,或废车山的缝隙里,有些零件在雨水中被洗去了尘垢,被雨滴敲打的劈啪作响,反而露出了金属的光泽,更多的仍是锈迹斑斑,一片死寂。
更远处废车山体的缝隙间,有几双小小的眼睛在缝隙中暗中窥伺,程策知道是那些拾荒的流浪儿在好奇的偷看,也不去管他们。
再远就是城市的灯光,影影绰绰的摩天大厦,全息的广告牌高悬于天空,被雨水冲刷的轻轻颤动,光污染把乌云染成一种近黑的深紫,像被诅咒过的深渊。
阿德莱德微微走神,约翰,明天晚上就会回来了……
就在此刻,程策动了。
附近小山旁,半空中的一滴雨水骤然变向,穿透了四五颗雨滴,汇聚成一个大点的水团,然后再转向,加速,以极高的速度砸在小山中一辆车尚未锈满的轮毂上。
叮——
居然发出了古典吉他的弦音,正是那首曲子的第一个音符。
而在第一颗大点的水团尚未串联完成的时候,半空中的空气诡异的流动,数十颗雨滴或盘旋,或下坠,或提速,瞬息间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批密密麻麻的小水团,有节奏的次第坠向周边的小山,车体,零件,轮毂,发动机,草地,甚至水洼,速度极快,一颗颗的连续落下,砸出了绵延的音乐声。
后续的旋律接踵而来……
嗒啦嘀嗒嘀,叮——嗒啦嘀嗒嘀……
阿德莱德完全没想到程策会以这种方式开始演奏,她还以为是口琴,甚至把那片树叶取出来做叶笛,这样顺便还能威慑自己不能用太强的火焰。
然而,现在漫天的雨幕都是程策的琴弦,流动的风就是他的指尖,音色纯净的《卡伐蒂娜》被他如此演绎出来,就金发女郎所见,那的确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作为敌人的他可能并不了解,但这段情感真挚的旋律对自己意义非凡,风拂过雨滴,就像妈妈的大手扶着自己的小手,以e的顺序,在琴颈的弦上用力按下。
痛!但那是一种……有温度的刺痛。
当时自己还小,虽然喜爱音乐,但并不喜爱练琴的艰难,对每次按弦时手指的剧痛畏之如虎。
每当这时,从乐团下班回来的的妈妈,会拖着疲惫的身躯,抱起有那把点陈旧的古典吉他,亲手演奏这首曲子来为自己舒缓情绪。
后来她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很小众的室内吉他乐团,妈妈领取着一份微薄的薪水,偶尔还要屈辱的陪首席睡觉,此外,上班前还要额外打两份工供养自己和弟弟。
自己也曾好奇的问过妈妈这段旋律的来历,妈妈说是一百多年前,一部老电影的主题曲,讲的什么故事不必关注,记得美丽的音乐就好。
而当自己强烈要求要想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妈妈考虑了良久,第一次坚定的摇了摇头。
艾达,现在还不可以……
哭泣的自己虽然听见了妈妈接下来的话,但并不理解,也不服气。
艾达,电影里发生的事,妈妈希望你永远不要经历,听妈妈的话,只把美丽的旋律记住就好……
几年之后,妈妈和弟弟去了天堂,而自己终究走上了战场,在中东、南美和非洲一次次的作战中,自己都会带上老式耳机与播放器,在柔美的背景音乐中放手杀戮。
放弃了听觉作战,这也许很不可思议。
团队的老大每次都像永别一样拍拍自己的肩膀,记得自己当时很想笑,但终究忍住没有说什么,结果当然是……
自己每次都能活着回来,而敌人会凄惨的死去。
是妈妈在天之灵的保佑吗,还是暗藏在这具瘦弱躯体中那恶魔力量的恐怖威力?
谁知道呢,也许那首纯真质朴的曲子就是答案吧……
后来,在一次惨胜后,自己被约翰捡了回去,在河边的小楼中,与一群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约翰经常用很弱智的鬼脸试图逗笑自己,但自己从来以冰冷的面孔相对,因为那太愚蠢了,没什么意义。
再后来,很多孩子熬不过训练的苦,放弃退出了,自己则轻松的通过了一切考验。
有一天,约翰把自己拉到屋顶,用刚刚学会的烂技术试图弹奏这首《卡伐蒂娜》给自己听。
一个封闭和弦都不过关的菜鸟居然试图弹奏这种曲子,她记得自己仰天大笑,笑到痛哭,哭泣中拿过吉他,把这首曲子弹给约翰和飞扬的细雨听。
手上按弦的茧早就褪去了,但训练和杀戮留下的茧依然厚实,有点遗憾,不能体会指尖的刺痛了呢……
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