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疯了!”雷耶松狂叫着,在郑芝龙脚下胡乱挥舞着手脚,口中不住口的吼:“荷兰海军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帮黄皮肤的猴子!天生的贱骨头!我……呜呜呜呜”
郑芝龙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塞进了雷耶松嘴里,令他呜咽着不能言语,想伸手去掏,两只手又被郑芝龙用刀背敲了两下,差点敲断了骨头。
“这个红毛鬼叽叽歪歪的喊啥呢?”郑芝龙纳闷的一边用铁脚板大力的在雷耶松背上踩来踩去,一边抬头向聂尘奇怪的问道:“他是在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吗?”
聂尘看着被郑芝龙用马杀鸡伺候的雷耶松,恍惚间认出了他,仔细看了看,越看越像,不禁大喜:“谁知道,不过发达了,二弟,这家伙是个官,还是这里红毛鬼的头子。”
“头子?”郑芝龙低头去看,雷耶松满嘴的泥,缺少辨识度,不过并不妨碍郑芝龙心中立马升起来一股欣喜:“这么说这家伙很值钱了?”
“送到大明去,可以有搞头。”聂尘道,走过去捡起雷耶松的短铳,在衣服上擦擦泥水,摆弄打量一下,颇为满意的插进腰里。
这是他从雷耶松手里搞到的第二把短铳了。
郑芝龙维持着脚踏荷兰人的姿态,仰首向两边的楼宇望去,在这不长的功夫里,喊杀声已经从底楼冲上了三楼,聂尘带来的近两百水上厮杀汉效率很高,训练有素,几个人冲击一个房间,脚步不停,碰上抵抗闷头就砍,有红毛鬼用火铳还击就躲闪开来,然后举着桌子又冲。
而荷兰人一来缺乏防备,二来在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无法发挥火器的优势,大部分人从梦里醒来,穿着裤头,全身除了汗毛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人拼?
胜负也就没有悬念了,商馆很大,一百多号荷兰人居住在三层楼的各个楼层房间里,分得很散,当然也就不可能聚集成团,虽然欧洲人人高马大有天然的体力力量优势,但这种群殴又不是靠手脚肉搏,刀子刺进身体就算你壮得像头牛也得倒下。
短短的一刻钟里,喊杀声就渐渐的停歇下来,除开一些偏僻的角落有人还在困兽犹斗之外,大部分地方的厮杀已经停止了。
血流成河,满地的尸体,被杀死的荷兰人倒卧在商馆的各处,一些楼梯的位置甚至被死人堆积而无法下脚,退下来的水手们必须搬开一些尸体才能走动。
杨天生满脸都是血的走过来,神色飞舞,得意就写在了他的眉宇之间,他身上背着两杆鸟铳,腰里悬了几只药壶弹袋,胸甲里插着几把用上好象牙之类的物什装饰的短刀,整个人看起来像抄了地主家的佃户,恨不得全身长出钩子多拿一些东西。
走在他身后的陈衷纪等人跟他一个模样,不单是这几人,在商馆里来来去去的水手们都这样,杀了人,自然要抄家,荷兰商馆里好东西不少,能拿白不拿,甚至有几个人还费力的抬着一张硕大的桌子。
“聂大哥,人都干净了。”杨天生的独眼在血渍满满的脸上分外狰狞,看起来宛如一个修罗:“弟兄们正在清理东西,这些红毛鬼真的殷实,里头好多好东西。”
“叫兄弟们拿趁手方便的,沉重的就不要了,带也带不走。”聂尘四处看了看,站在大厅的门口吩咐道:“动作快点,我们闹的动静很大,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探知情况。”
“平户根本就没几个官府的人,不用担心吧。”甘辉笑着道,他个子不高,比杨天生矮一个头,却挂着比杨天生还多的东西,特别是一个高高的礼帽戴在头上,使他看起来分外滑稽。
“不是担心,是计划就是如此。”聂尘加重了语气,眉头微皱,带着一丝的不悦:“你和杨天生带头,把没用的全扔了!换成鸟铳和其他火器,等会我看到有人还带着没用的东西,我就把他拴在这里不走了!”
甘辉抖了一下,和杨天生对视一眼,答应一声“是”,拔腿就走,一边走,一边把挂在身上丁零当啷乱响的零碎朝地上扔。
“陈衷纪!”
听到聂尘叫自己的名字,陈衷纪一边忙不迭的把挂在脖子上的一套西式衣服丢到地上,一边赶紧过来:“聂老大有什么吩咐?”
“带人把地窖里的火药全搬出来,就用停在后面的大车装,牲口是现成的。”
“遵命!”陈衷纪大声答应着,立马转身招呼:“你、你、还有你,都跟我来!”
两拨人走了,聂尘身边静了下来,郑芝豹才靠近聂尘,低声道:“大哥,商馆里活着的人还有二十来个,多数是大明国的汉人少年,被买来当奴役的,按你的吩咐全押在前面等着,另外有几个红毛鬼俘虏,一开打就蹲在地上不动投降的,怎么处理?”
“俘虏?”聂尘想了想,挥挥手:“带走,包括那些少年,都带到船上去,这里不要留一个活人,看看有没有没死的,补一刀。”
“好!”郑芝豹的眉毛都没动一下,扭身就走,手里的厚背砍刀鲜血淋漓,有点像肉市里的屠夫。
所有人都忙碌着,干着差事,倒卧在地上的死人似乎并不存在,血淋淋的场景没有令任何人有不适的感觉,相反的,大家都兴奋异常,像过节一样高兴。
聂尘站在夜风中,一个房间里的烛台倒了,引燃了大火,火光照耀在他脸上,像钢铁一样轮廓分明。
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鲜血逐渐麻木,对死亡慢慢习惯。
他闭上眼,鼻腔里充斥着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