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有讨好我的嫌疑啊,好话说得多了,就是捧杀。”李旦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赞道:“不过最后一句对了,这人可以培养。”
何斌心中动了一动,仿佛触摸到了李旦话里的一层没有言明的意思,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李魁奇,福建枭雄,横行南海五年,无人可敌,水师也治不了他,我们往南去的商船,经过他的海面,也要交一份过路钱,杀杀他的威风,让他知道福建往北的海面是我李旦说了算,也是极好的。”李旦慢悠悠的说着,把身子往后靠了靠,何斌微微朝右边踏了一步,替他挡住越墙而来的风。
“不过聂尘能以五十几条船破他上百条船队,却是我没想到的。我原以为,聂尘出海,大不了要跟浙江那边的海枭斗上一斗,折服倭国和浙江一带的海盗,垄断来往平户的船只,有施大喧五十条船帮他足矣,没想到会钓来这么大一条恶鱼,是我失算了。”
何斌低声道:“圣人尚有遗漏,老爷其实派出援兵,已经计算到了这一层。”
“不够不够,我根本没想到李魁奇会倾巢而来,完全是意外,要不是聂尘有本事,这一仗我们是输定了。”李旦顿一顿,加重语气重复道:“铁定输定了!”
何斌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好沉默不语。
李旦却说得兴起,半眯了眼睛接着说道:“以五十条船击破多出一倍的敌人,对手还是李魁奇这样大海盗,这份能力,真不知道他怎么打的,等他回来,可要好好问问他……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打?”
这问句是递给何斌的,他想了想,老老实实的回答:“大概……只能撤退吧,毕竟以少敌多,以寡击众,在海上,还没打就已经败了。”
“是啊,换做是我,大概也是一样的结局吧。”李旦拍了拍大腿,又露出奇怪的笑:“所以说,聂尘怎么打的呢?真的好想知道啊。”
何斌咧嘴:“聂尘大概十来天后就会回来了,老爷到时可以仔细问问。”
“十来天?”李旦却呵呵笑起来,又拍了大腿:“没这么快。”
“.…..”何斌怔了怔,心头奇怪起来,暗想打了这么一场胜仗,震动了整个倭国海商,正是凯旋收获果实的时候,十来天足以返航,怎么会没这么快呢?
他想问,但李旦没有下文,他也不便问。
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别问,这是何斌的处世原则,跟在李旦身边十几年,他早已深谙其中窍门了。
“唔,早饭也差不多了,走,我们去下盘棋,时光正好,可不要辜负了啊。”李旦起身,兴致勃勃的抖抖衣袖,极品的西湖贡缎滑而不贴身,在这季节里最为舒服。
“是。”何斌躬身应道,跟着李旦走入花园深处,消失在亭台轩榭之间。
大门外,哭丧着脸的王景泽倚在门边的拴马石上,面容憔悴,咽着家人送来的粥,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巴巴的望着大通商行高大的院墙。
“王老爷,你也在这里啊?”几个沿着街道走来的海商见了他这模样,惊讶得喊出了声:“见着李老爷了吗?”
“后面排队去!”王景泽不耐烦的道,抢先一步站到了大通商行的门口:“我昨晚上就来了,你们都得给我等着!”
几个海商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赶紧陪着笑,涌到王景泽身边问东问西,打听虚实。
平户岛城下町一侧,荷兰商馆被烧得精光的白地上,一只海鸟一掠而过,转了两圈,落到一根焦黑的房梁残骸上,呱呱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