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刀马旦
倪照身上敷白一层寒光森森的冰凌花。
半跪着……仰面,两只僵硬的胳膊呈向苍穹的星光……
平常,这个坚强的大师兄形貌跟他的性情一样,棱角分明,心根直硬。
脚力从未见他流淌过一滴泪。
可是,眼前的他,冰霜凝结住那种软弱中悲情的恻隐与哀恸……
一丝抽噎心动的伤感,仿佛凝结住那种生命最痛苦不堪的那个瞬间。
一瞬间体验生命悲欢离合的过往浮现……
脚力知道:一个人从真实死亡的断层,跨过情感复生的现实中来,才会珍惜可贵无比的眼前,此刻!
有呼吸,有光泽,有笑脸,有伤心痛楚,有憎怨,无垠的牵挂……
是啊,情欲根,是生命体上芬芳荣枯的植物……
一瞬间走过生死存亡,那些从身上消失的流息,再一次飘绕回来的脚力,就是大睁两只眼睛,要看着倪照大师哥的“复活”……
尽管脚力知道:冰晶火焰只消化散冰凌花,倪照大师哥还会活现过来。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法相的游戏,但他还是哭了……
是的,看见亲情流动的温馨感,复生于自我的生命中,该是多么的激动不已啊。
……
一只有力的大手,熟悉地拍到脚力的肩膀上,大师哥倪照笑盈盈地看着还未走出情境的脚力,道:“哎!小傻瓜,还纠结什么呢?回吧。这个夜晚经历太多的事,感觉就是一千年呐——”
倪照大师哥深深叹了一口气,牵上脚力的手,“听苍仙尊说,原始的体能训练,能凝结一颗心灵光珠,这是灵性与肉躯修炼,走上功力升华的那个初始的质点,你要珍惜!”
脚力努力点点头。
夜色深浓。夜,刚经历了这么一半,松枕峰仿佛经历一场巨震,瞬间陌生,又瞬间熟稔……
玄河清泠泠的流淌,又变的欢腾,那些跳荡在夜光中的水滴,在想象中该有多美……
……
夏令,松枕峰山下的平畴。
收割完金色麦香的田野,风裹热量,翻滚在无垠浑厚的大地上。
那些熟悉的官道上,平平安安走动的乡民,一个个就像朴实大地上长出来的庄稼。
脚力很想做那些平凡的子民。不涉天地间尖锐戳刺中的生死恩怨……但这,显然就是一个梦……
民野散落着的各大门宗。其实就是朝野大正之本下,隐生的一个个灵奇意志与精魂的根。是方正身躯下,看不见的筋骨,是默默支撑朝野精神不泯的独立个性。
所以,在那些朝野的世俗民众看来,这些神秘的修行人,就是敢于高蹈在精神与意志锋刃上的奇人。
即——凭万化精气存在,不染人间烟火。
脚力知道:这些修行的传奇者,其实,经历的精神、意识、心灵的苦行,不知比平凡的民众要艰危多少倍呢!
他们随时都面对生命内世界——极端心灵的挑战!
或自毁于心,或迫于精魂折磨,或失志散荡,溃退,甚至会因为意念而猝心……毁灭……
这些都是谁也看不到的东西。
自从上次“武志会”后,苍仙尊完全清楚,脚力真正走出松枕峰,所拥趸的野性一点儿都不够。
那种一直被宗门呵着,掖着的借力之行,必将使他精粹达根的修为,变成一个孱退!
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才把脚力看作是一个应该自己走步的人。除了练功之外,更多的是交谈,而不是吩咐。
……
脚力帮膳房老叟干完杂活,禀告大师哥外出事宜后,走到山脚下……
只要脚力的双脚踏上官道,就意味着:步尘之风已经落降到空间危险的禁区。
这一次,脚力执意地踏出去……
奇怪,随着走动,他的心开始频跳。是的,脱离了玄境,脚力察觉:从此的一颗心就是裸露的。
点将崖影影绰绰,旷境中孤独的那种矗立,仿佛许多新鲜的经历,突然变作陈古不化的记忆。
忽然,从官道远处的树林传来金戈铁马的萧杀之声……
那些彻响的呐喊,碰击的铠鸣与交戈的撞击……仿佛一群厮杀鏖战中的军队。
脚力一时好奇心起,抬足奔竞过去……细窥……
只见树林深处,刀光剑芒……菱角长矛,大锤金戟……纷繁械斗在一起……
原来,这是跨马之战!
不过,这些马匹,都是青口板牙,没有使铁嚼子,说明是驯熟的战马。也算不上赤兔乌烟,汗血红缎……
但马相雄悍,冲步稳健。一匹匹歇斯底里的奔竞着,踢踏扑扑奔溅的尘沙。
原来这是一个竞技的马场。
但马场并没有设置在宽坦的露天,而是在树林中间。
一匹匹马,奔竞威扬,鼻廓迸突,嚯嚯发出混响与白雾,交错的碗榴大蹄,不断踢散土砾……
而披挂重铠的一个个武士,每次轮动锐器,都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助威声。
那些观战者互相碰撞着刀剑……发出震撼的萧鸣与呐喊。
头一次见刀马战,真是惊心莫名。
这是嵌在树林里的沙场训练。既考验御马者经验,也考验马匹的灵性,并且带有较量中的跨马械斗。
看着一队黑衣人和一队白衣人在密林中的拼竞。脚力那些蜗居的内力,也随着那些械斗中姿态暴现,腾奋的马匹,一同翻滚起来……
一只扣落的手,按定脚力的右肩,缓缓扳过来……
稳健有力的宽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