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逢春很快就来了,前后不过两炷香的功夫,而且还带来了司医、王府的厨子,态度上确实没有可挑理的地方。
不仅他来了,小七的干娘,那个如铁塔般肥壮的女人——王凤,也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湖心岛,一齐走进听涛轩。
“公子久等了。”两人见着李鹤便拱手打起招呼。
王凤就是鞭笞李鹤的执行者,王逢春早上从六王府回来后,就让她安排公开处刑的事,所以,两人都算是知情者。
知道这顿鞭子是李鹤自找的,见他并没有什么伤情,只道是他提前做了什么准备,比如多穿衣服或者衣服下面垫铁片什么的。
动机她们不清楚,只能猜测是某种变态的行为艺术,来教坊司后疯癫的人可不少。
反正对她们的利益不但没影响,还有些帮助,六殿下也是放任自流的态度,自然是乐得配合。
要知道,若不小心打坏了官妓,损失其商业价值,同样是她们不愿意看到的。
“二位,请坐。”李鹤说是做东,可此时哪有什么好客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应了句。
落座后,王逢春就先开口了:“公子,六殿下特命我带了两位手艺精湛的厨子过来,今后,就不必麻烦小童去大食铺打饭菜了。”
李鹤闻言点点头,道:“小七病了,有两位厨师调理些清淡食物,倒是合适。”
二王一听,李鹤言语中的关切表露无遗,她们当然没有什么博爱同情之心,不明白一个小小的童子怎么让李鹤如此上心,但既然已经上了心,她们就必须秉持应有的态度。
两人都有亲近李鹤的意图,只不过动机不一样罢了。
王凤接道:“李公子,小七的伤病无碍,刚才司医已诊过,用药后明日便能大好,请放心。”
“呵呵,如此甚好,只是,小七这病缘起何处,这伤又从何而来,作为干娘,王凤大人可知其中内情?”李鹤冷冷一笑,目光直射王凤,质问道。
“这...小童偶有顽劣,故而罚之。”王凤辩解道。
“小七近来皆在我身侧侍奉,乖巧勤谨,只偶尔出岛取些资用,不知王凤大人所说的顽劣指代什么,他又如何顽劣了?”
“这...”
王凤被李鹤呛的哑口无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王逢春见状,想缓和下气氛,可刚欲开口就被李鹤抢了白。
李鹤又转头望着她,问道:“奉銮大人,上午去王府,不知可讨得六殿下什么令旨?”
“自然是依公子的吩咐办事。”王逢春如实回复。
“这么说来,以后教坊司是不是就不得有殴打私刑?”李鹤追问。
“这...”
王逢春起初以为李鹤在玩行为艺术,配合他几次也就腻味了,谁知他竟然来真的,这下子,不得不好好思量一番。
“要杀鸡儆猴,冲着我来嘛,我有这个爱好,又配合你们立了威,双方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那些官妓童子,绝大部分并无过失,只是被牵连获罪的可怜之人,在这里赔上一生已经够惨了,你们这些大人难道就不能有点同情怜悯之心吗?
他们都是人,和你们的丈夫儿子一样的人,都是爹生娘养的,不是猪,不是狗,动辄殴打,鞭棒加身,死于非命者不知有多少,难道你们这些大人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这个世界的经典,都是功法秘籍,可没有什么仁义礼智信的圣学,拳头大权力大就是圣,弱小者卑微如蝼蚁。
谁会去可怜蝼蚁?
王凤就是这么想的,表面上认真倾听,心里却觉得李鹤圣男的可笑。
王逢春也是这么想的,但职业素养要求他,认真领会老板爷(老板娘)的精神,揣摩其内在深意。
可这一揣摩就不得了,埋在心底深处的那一颗快要枯死的种子,啪的一下裂开,好似发出了嫩芽。
他想到了自己恩爱的小郎,又想到了四个未成年的儿子。
李鹤可没管两人有什么心理活动,有些话憋了很久了,今日借题发挥,不吐不快,他打算整点玄学,心里有鬼的人最信这个。
“前日,九殿下给我讲了个故事,是关于商国陈家的。
那位陈阀家主怎样?一世英名,威势赫赫,位列商国五阀,身居五长老之首,炎新二帝一般的人物,可谓是人间至尊了。
可又如何呢?其子嗣一个接一个的病故,没有一个成年的,现在就剩下一棵独苗,宝贝得不得了。
若是连这颗独苗都没了呢?百年之后,那位陈家主在这世间又能留下什么?
头顶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阴德福报就没了。
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侯未到,即便不报在你的身上,也会报在你后人的身上。
这就是天理循环,天道轮回,世间无一人不囊括其中。”
“所以,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家人、后人,奉銮大人,你以为呢?”
“奉銮大人?”
“啊?...”
王逢春好一阵才回过神,她在想,这些年的家事。
自己明明那么努力,小郎也不少,结果到现在,年纪一大把了,才四个儿子,之前还夭折了一个,却迟迟盼不来一个女儿,自己辛辛苦苦积累的家业,难道以后都要便宜给外人?
这里难道真有什么所谓的阴德福报吗?
这种玄学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家大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