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得一声!
一个脆亮的耳光,扇在了毫无防备的尤劲左脸。
重来之前,闲来陪母亲聊天时,尤劲每每笑谈起小时候挨的无数耳光,倪小芬总会爱怜地感怀道:“那时候,我哪里是真打,都是留着力的......又有哪个当妈的,打自己儿子不心疼?”
虽然于尤劲的印象中,自己曾挨的那些耳光应属“真打”,可听多了母亲的感怀后,他又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印象。
或许是幼时的自己太不经打,才会觉得母亲实则怀柔的耳光是那般沉重?
但是,此时面前横眉立眼的倪小芬是不是正在心疼,尤劲完全看不出......而自己脸上那火辣辣的感觉,明明白白。
看样子,自己的印象是对的,母亲的感怀有水份。
而且,倪小芬不但要动手,还要吵吵:“你还要不要脸?公交车上公然和小姑娘手牵手,501的马阿姨看你半天,你还拎不清!”
501的马阿姨?
尤劲一皱眉,猛地想起先前在公交车上那个站在身边的女人,正是这所谓的马阿姨。
对这马阿姨的脸,尤劲确实印象不深,所以才没及时认出。
可关于这个女人的事迹,尤劲还是记得些。
孩提时,尤劲和其他孩子玩打弹珠拍卡片这些当时被定性为“儿童赌博”的游戏时,被这马阿姨到倪小芬那里举报了好几回。
尤劲刚想明白马阿姨的身份,第二个耳光,又扇在了他脸上。
“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倪小芬咆哮间,尤荣也缓缓地踱到了门口。
“尤劲,你和那个小姑娘都手拉手了,应该认识很久了吧?”
听到父亲的话音,看到父亲的脸,尤劲只觉得喉头一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尤劲事业上小小的发迹,是在父亲过世之后。而在发迹之前,尤荣一直是以教训失败者的态度,去教训儿子。
在小有所成前,尤劲一直憋着股劲,盼在某日能用自己所做到的让父亲闭嘴。
尤荣病发离世后的那几日,尤劲就像痴傻了一样,他傻傻地流着泪,却哭不出声。
直到小有所成的那一年,再去到父亲墓前,尤劲才放声悲泣。
小时候,是那般祈求耳根清静,可真清静了……
这一刻,重新看到父亲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尤劲又怎么可能忍得住泪水。
只是,尤劲还没哭出声,第三个耳光,又扇了上来。
“还有脸哭!”倪小芬还在咆哮。
尤荣,也找到了话头:“尤劲啊,你今天犯的错误,不是哭就能解决的,知不知道?”
尤劲,傻傻地看着父亲。
“哭,解决不了问题。”尤荣叹了口气,“你这种遇到问题想一哭了之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猝不及防间,尤荣这“不是第一次”的惯用套路,开始了。
这一次,尤劲的脑袋没有立时嗡得一声。
可他心中堆满的悲欢情绪,随着尤荣的话题展开,的确在渐渐消散。
很快,尤劲就不得不在心中承认,自己一直缅怀着的,仅仅只是唠叨的父亲,而绝不是父亲的唠叨。
无数夜晚,梦见父亲对着他唠叨的情景时,尤劲总会涕泪涟涟。
直到此刻,尤劲终于意识到,正是梦中的自己也明白父亲其实已经无法再唠叨了,才会那般怀念。
总说,人在失去后,才知珍贵。
可事实上,很多东西,并非是拥有时忽略了它的珍贵,而正是因为永远失去了,才使那些东西在缅怀的心境中变得珍贵。
如果真的能够重新拥有,脱离了缅怀感之后,珍视感也不复存在。
就好比,父亲的唠叨。
在尤荣洋洋洒洒开讲十分钟过后,心中的烦躁和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已然将尤劲上楼前心中的重逢情绪全部赶走。
就听倪小芬再喝一声:“你这什么表情?不服气?!”
尤劲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眉头开始紧锁,咬合肌亦鼓了起来。
其实,原本在尤劲十七岁的时候,是绝对不敢在挨训的时候露出这种表情的。但是,现在的他,早已不是真正的十七岁了。
尽管如此,尤劲也不敢对着暴怒的母亲去反驳什么,更不可能去和父亲理论......
倒是年少时对邻里大人的那种敬畏,于如今尤劲的意识中,早就淡了。
对于面前这两位判官,尤劲无可奈何,他心中的压抑,全部转向了到判官面前告状的人身上。
面前这个家门,尤劲今天是不想进了。
他退了一步,嘭得一下将门关上了。
就听门内传出了倪小芬一句“走了就别再回来”,尤劲咬牙犹豫了两秒,而后扭头就走。
下到四楼,尤劲又回身折返到五楼,站在了501室的门口。
501的马阿姨?
我让你告我刁状!
尤劲的鞋底,恶狠狠地踹在了门板上。
就听门板内一阵骚乱,来开门的,却是个男人。
门被踹得那么大声,开门人招呼尤劲的口气,自然是质问:“小劲,你干什么?!”
既然想起了马阿姨这号人物,尤劲对着这男人看了一会,也记起了这是马阿姨的男人。
尤劲一脸恶相地盯着这男人,一字一顿地警告道:“告诉你老婆,下次再敢在我的事情上嚼舌根,我拆了你家信不信!”
尤劲于这些邻里们的眼中,一直是沉默寡言、甚至是羞涩的,望着此时面目狰狞的尤劲,男人吃惊得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