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劲一眼就看到小臂打着石膏悬于胸前的小小,正身形佝偻地坐在手术台边沿。
除了那条摆明骨折的胳膊,小小的脸上还有两处贴着纱布,额头也有两块青紫......这滚下八级台阶受的伤,终究是实实在在。
一时间,对于片刻前自己认定小小是故意滚下楼梯的判断,尤劲有了动摇。
在他看来,小小能摔成这副惨状,基本就是没做什么自我保护动作。
难道小小真是猝不及防间,被小高推下楼?
非说小小是故意不作自保地滚下楼梯......这其中所需要的决绝和胆量,实令尤劲咂舌。
八级台阶,说高不高,可真要直挺挺滚下去,摔死摔残都有可能。
说“碰瓷”坑对手的套路,尤劲本比小小熟稔得多......但若把尤劲放到小小的位置,他真是宁肯把小高推下去,去搏对方不至于摔死摔残,也不敢自己玩命。
将心比心中,精神病人的表情,不知不觉地浮现在尤劲脸上:“那狗杂种......在哪里?”
小小没回话,瞥了楚菲一眼。
楚菲也算一点就透:“小高么......前面110、120一起来的,我们上的救护车,小高应该是被110带回去了吧......”
尤劲听完楚菲的回答,将目光转回小小这边......
忽然间,尤劲分明看到有一丝稍纵即逝的诡笑,从小小的脸上掠过。
即便是一瞬间,尤劲也能确定自己没看错......他同时能确定的,还有一点:起初的猜测,完全没错。
错愕间,小小阴恻恻冒出的一句话,更是完全坐实了尤劲的猜测。
“我今天这张验伤单出来,轻伤跑不了。”
这句话的调子,给尤劲的感觉,就像是牌局结束后,赢家马后炮的复盘那般:早有预谋,且胸有成竹。
彻底明白到小小真是玩自己命来恶整小高,尤劲脸上满是无奈:“这么一来,他要是不想吃官司,只能把你当祖宗供起来了。”
“供起来......”小小一声冷笑,或是牵动了脸上摔破的地方,他不禁龇牙咧嘴了片刻,才接着道,“他就算从此天天给我早晚磕头,我也不会放过他。”
尤劲立时听出了苗头:“你是准备......追究到底?”
“是。”小小毫无疑问地重重一点头,头再抬起时,先前那一闪而过的诡笑,已然完全定格在了他脸上,“接下来,我不谈赔偿,绝不和解,只求送这狗东西吃皇粮去。”
一听这态度,尤劲知道,小高这次麻烦大了。
社会上,类似程度的冲突,造成类似程度的伤势,并不罕见。
案子到达这个尺寸,造成对方受伤的人,想要不留案底,很难。
不过,只要赔偿积极,与受伤那方达成和解,伤人一方一般至少能落个取保候审、或是判缓的结果。
办案单位,为了息事宁人,亦为了涉事双方的长远利益考虑,通常也会引导事情往和解方向发展。
人活于世,终究是求利不求气。
所以,绝大多数类似于眼前的事件,最后都是以赔偿和解了结。
然而,眼前局面在尤劲看来,除非小高能说服老婆家卖掉一套房子,拿出一笔令到小小实在拒绝不了的巨额赔偿出来,才有可能叫小小就范和解。
否则,小高是铁定要去吃皇粮。
吃透了小小的动机和手段,尤劲不禁长叹:“你这一套连招打得......我今后,都不敢和你翻脸了。”
小小咯咯一笑:“我这点路数,在你面前还是玩不转的。”
尤劲随之干笑:“别谦虚。”
却听楚菲也是一声苦笑:“你们都别谦虚......年纪都比我小,心机都深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