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耀琦倒是想按着李凝思吩咐,回位子上“想想清楚”......可几分钟后,他发觉自己并没时间去想。
刚刚怀着莫名心情回到工位时,姜耀琦且没意识到自己已然不能在此地留下去。
尤劲的狠话在他听来,仅仅也就是狠话而已。
因为,姜耀琦本人是个经常甩狠话,却几乎从未兑现的人。
从学生时代至今,他对无数人说过“把你头拧下来”,可他这么多年除了水龙头以外,谁的头也没拧过。
以他的习惯认知,要说自己九点半若还留在此地,尤劲真会动手清场......这种放在职场可谓匪夷所思的剧情,他并不怎么相信会发生。
所以,当尤劲从吸烟点返回办公区,慢慢走向工位时,姜耀琦还特意端出一种不以为然的目光,来迎接缓缓靠近的尤劲。
尤劲坐上自己那个邻着姜耀琦的工位时,居然还对其笑了笑。
随即,他用着闲谈的语气,悠然问了另一侧的田源一句:“团建......彩弹射击那次,我把表镜磕了,你记不记得?”
此时的田源,正怀着一股如临大敌的心情。
他很清楚,有了早会散场前那“有我没他”的宣言在......尤部长即便不会真的做到那一步,也肯定要闹出不小的动静。
至少,两三分钟后的九点半,绝对不可能波澜不惊。
忽而听到尤劲扯出句不相干的话,田源于紧张之中,有些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啊”。
尤劲叹了口气:“这抛面的表镜,我托了熟人,换一片都花了三千多......”
被“闲话”扯得放松少许的田源,讪笑着接话:“表贵,维修费肯定贵……部长以后要做剧烈运动的时候,还是摘下来比较好……”
“有道理!”尤劲一下有如醍醐,就好像听到什么价值千金的良言一般。
说着,他即摁开了表带上的蝴蝶扣,十分细致地将表摘下,平放在了桌上。
田源刚刚轻松些的脸,顿时抽搐了起来。
坐在尤劲另一侧的姜耀琦,脸部的抽搐幅度,且甚于田源许多。
听着方才的闲扯内容,尤劲这摘表动作,显然是为做“剧烈运动”而准备......此时此刻,他又准备做什么“剧烈运动”呢?
如果仅仅是尤劲一个人自说自话,姜耀琦或是还能自我宽慰:这夜猫,在虚张声势。
但是,余光一瞥到田源那张“要出大事”的抽筋脸,不由让姜耀琦心中对尤劲“虚张声势”的判断有所动摇。
毕竟,在尤劲行为尚且平静的此刻,田源都会因其仅仅是暗示发难的言行而大惊失色……那就说明,在田源的眼中,尤劲一定是个能够兑现发难宣言的人。
对于如今的尤劲,姜耀琦的了解只有:比学生时代强硬得多。
究竟有多强硬,并没有底。
而田源这个想必更加熟悉尤劲的人,会对其漫不经心的摘表动作如此紧张,属实等同在向姜耀琦发出强烈的危险警告。
这时,田源很是刻意地递给尤劲一叠文件:“部长......恋k这一期的午后欢唱套餐合同,你看一下内容......可以的话,我让华华现在就带过去签回来......”
“这种事情,也需要我把关?”
“不是......部长......这一档活动,是淞海全市所有门店同步......”
“什么所有门店......”尤劲嗤笑起来,“恋k总共就两家店。”
面对尤劲的不屑一顾,田源腆着脸,双手执着地将文件举在尤劲面前:“给点意见,部长,就占用你几分钟......”
尤劲当然知道,田源请示是假,“劝架”是真。
他也知道,田源这是在搬台阶:真动手,不好收场......我缠着你办点事,拖过你扬言要发难的时间点,这一页就算翻过了。
问题是,尤劲并不想让这页翻过。
他也不跟田源纠结,接过文件就往桌上一扔:“占用我几分钟,没问题……不过,你也要先等我几分钟,让我把一些急事处理掉。”
“急事”两字出口时,尤劲扯松了领带,还将衬衣最上的两颗扣子解了开来。
然后,他又开始去解袖口的扣子......
接着,他十分从容地将两边袖子一层一层地往上卷,一边卷,一边看着桌上的手表自言自语:“诶,表上的时间,好像比墙上的电子钟慢了半分钟么……”
眼巴巴看着尤劲又是解扣挽袖,又是有意比对分秒时刻......田源只觉得,尤部长这是把自己逼到了不动手都下不来台的境地。
再看到卷完袖子的尤劲一伸腿,似乎就要起身,怎么也想要息事宁人的田源,壮着胆子伸手将那份被扔在桌上的文件重新端起,又一次递到了尤劲面前:“部长......部长......”
田源想说“别激动”,可尤劲此刻尚未开始激动......故而,他只能用一声声哀求似的“部长”,来模棱两可地试图劝解。
只是,尤劲终究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一把抽走田源手中的文件,很不耐烦地将其再一次扔在桌上。
就在这时,姜耀琦忽然一探身,探过尤劲看向田源时,他以一种很做作的若无其事状,问田源道:“那个谁......这里的洗手间,在哪个方向?”
田源听到这发问,竟露出几分欣喜。
劝不住尤部长进攻,能看到姜耀琦主动后撤,也让田源稍稍松了口气:“出办公大厅,往右......”
姜耀琦显然并没在听田源说话,却装腔作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