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贯啊!
一万贯钱,对于李煦这种宗室贵胄来说,自然不值一提,但是对于谢三元这种普通的小民百姓来说,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做书铺这么些年,挣得钱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这个数字。
谢三元咽了口口水,再度抬头看向眼前的这个少年人,声音隐隐有些颤抖了。
“三……三郎你,说的是真的?”
林昭的脸色仍旧有些发红,他低声道:“本来应该可以多卖一些钱的,但是……买家的身份摆在这里,又有我七叔出面,便不好再要高价,这个价格一来比较合适,二来可以让买家欠我们一个人情。”
谢三元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拉着林昭进了自家的院子,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三郎,咱们进屋里细谈。”
林昭点了点头,跟着谢三元进了谢宅。
谢三元走在前面,看到了等在院子里的大女儿,暗自摇了摇头之后,对着女儿开口道:“三郎喝了酒,你去煮点姜茶,给他解解酒。”
谢澹然连忙点头,应道:“我这就去。”
林昭连连摇头:“东家,用不着麻烦谢姐姐,我没有什么事情。”
谢三元回过头来看着林昭,面色严肃。
“不管是因为什么,东家两个字以后你就不要称呼了,三郎若是看得起我,叫我一声叔叔就是。”
林昭与谢三元已经接触了差不多两个月,知道这位三元书铺的东家,没有什么坏心眼,是一个可交之人,闻言也顺水推舟,点头道:“谢叔。”
谢三元这才露出笑容,拉着林昭的手,进了自己的书房坐下,一边给林昭倒茶,一边开口道:“三郎把事情的前后,说给我听一听。”
林昭喝了口浓茶之后,酒意就散了大半,他沉声道:“今天傍晚,我关了铺子回家的时候,我七叔带了个年轻人过来寻我……”
林昭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然后开口道:“大约就是这样,我跟他们大概说了价格之后,就到谢叔这里来了,这东西不是林昭一个人弄出来的,必须要知会谢叔才是。”
说到这里,他微微低头,歉然道:“本来这件事,应该事先与谢叔商议的,但是事出突然……那两个人,我与谢叔都得罪不起,我只能代谢叔做主,应了下来。”
谢三元默默的喝了口茶,然后缓缓开口:“三郎你说的不错,就算没有那位长安的贵公子,单单元达公一个人开口要这个东西,咱们就不得不给,如今他们已经足够客气,愿意出钱买下,自然再好不过了。”
民不与官斗。
林元达原先是朝廷的四品官,对于越州来说,就是九重天上的人物,即便他现在落了难,丢了官身,在越州城仍然是份量最重的一个。
从他回越州之后,越州知州杨璞,逢年过节都要去林家给这位林侍郎问安,有时候甚至亲自登门,都不一定能见到林简。
谢三元低头盘算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这桩买卖,是三郎你提出来的,我这一个月只是跑了跑腿而已,既然有人出钱买下这东西,自然应该三郎你占大头。”
他咬了咬牙,开口道:“这样罢,我拿两千贯,三郎你拿八千贯,如何?”
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能够做出这种决定殊为不易,但是谢三元也有自己的考量,他与林昭不一样,他连与林元达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能见到那位京城来的李姓公子了,他只是越州的一个普通的小书商,不敢在这件事上拿的太多。
说句不客气的话,林昭虽然出身寒微,但是他身后有那个高大无比的林侍郎,而谢三元就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书商而已。
“事先说好所得五五分账,那就五五分。”
林昭面色肃然:“东西能弄出来,谢叔功不可没,况且这一次除了这一万贯钱之外,七叔还有一个宅子要给我,我很需要在越州城里有个宅子,因此这宅子就不跟谢叔分了。”
“如果谢叔要计较这个,可以按市价折算。”
林昭的心里,只是有一个活字的概念而已,这东西能在一个月之内问世,很大程度是托福于谢三元这个行内人一个月时间的奔忙,如果让林昭自己去做,他最少要用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才能把这东西给搞出来。
谢三元苦笑道:“三郎莫要说这种话了,林侍郎送给你的宅子,哪里是我能觊觎的?”
喝了几口茶之后,林昭的酒意差不多已经散尽了,他抬头看着谢三元,低声道:“今天晚上我来见谢叔,除了与谢叔分钱之外,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跟谢叔商谈。”
谢三元现在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闻言立刻看向林昭。
“什么事情?”
“虽然不知道七叔与那位长安人要这个活字到底有什么用处,但是他们拿到手之后,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公诸天下,到时候咱们这个印刷作坊固然可以挣钱,但是利润很快就会缩减到谢叔你原来那个作坊的水平。”
“因此,按照我的意思,咱们那个新作坊,印完这第一批蓝山集之后,就暂时停工。”
谢三元皱了皱眉头:“即便这东西要公诸天下,最起码也要一年左右的时间,书价才会慢慢开始往下降,没必要这个时候,就把新作坊停下来罢?”
“木活字不堪用。”
林昭声音低沉:“谢叔你弄了这一个多月,应该比我清楚,木活字印出来的东西,相对于雕版来说要模糊一些,质量要差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