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书案前笔声沙沙,纸张窸窸窣窣,围观的弟子凝神以待。而红日一寸一寸往山顶跳跃。
商继宗正襟危坐,以一手颇有风骨的楷书大论心中之道。旁征博引以圣贤,慷慨陈词于大义,汪洋肆虐、妙笔生花,洋洋洒洒一大篇,观之赏心悦目。羽惊风忍不住赞叹一声:“好字,好文采!”
商继宗抬头看到羽惊风作欣赏状,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才情滔滔,笔力更加纵横,直觉得笔头跟不上脑袋,生怕一两句绝代风华的好句被山风吹的落入悬崖,急的直跺脚。
羽惊风踱步至南宫如月身旁,看着纸叶上的字,忍不住停下脚步,神色一禀。且不说勾画藏锋,隐然一股萧杀之气。单是每个字的设计,字与字的布局,间距宽窄,高矮胖瘦,自成一股别样风格,羽惊风冷意中颤了一下。
南宫如月的字迹完全破坏了文字本身的象形之义,好像搭建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浑然如铁壁横江,流水不进,而铁壁之内勾连百错。
这分明是极其高深的玄门功法,每一行如渠索引,每个字气口贯连,甚至能感觉到“云海峰”的灵气,水一样流进他的纸上之渠,而南宫如月每一个落笔都像是一次呼吸。
羽惊风暗惊,高明,实在太高明了,六皇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假以时日,此人必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再看他的文章:以祸福论,道何以为道,以手为尺,道于掌中,福兮祸兮,五指之间。斯言道之不测,心生魔障,天落锤时,逼至穷途。余言之,道,唯我尔,唯心尔……
“道,唯我尔,唯心尔?”羽惊风有些冷汗,南宫如月竟要掌中天道?那天道岂不成了他的工具,以他天道初境的修为,此时看的竟有些吃力。
羽惊风不知道该如何评论南宫如月的观点,这样吞吐天地的声势,该叫野心,还是豪情!
不管如何评价,字形与字意浑然一体,无懈可击。功法与道法水乳交融,难分彼此。这份答卷或许只有炎知味方能品出其中滋味。
苏落染看看羽惊风站在南宫如月跟前,久久挪不动脚步,也走过去。看着南宫如月的答卷,忽然感到了一阵眩晕,而南宫如月不急不缓,脸色平静如水。而茶杯中的波纹,似乎微微的抖动。
羽惊风扶了一下摇摇欲坠的苏落染:“师妹,在前面看吧。”伸手往前指了一指。
苏落染有些惭愧,云绮峰的大师姐,竟然连一个入室弟子的修为都不如么?脸上有些红,悄悄的回到了前面静静的等着。
羽惊风稳定了一下心神,又走到楚流枫面前,看他转着笔头,抓耳挠腮,纸上空白,一字未落,笑着跟他开玩笑:“楚公子,这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么?”
楚流枫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一片低头奋笔疾书的弟子,好像只有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师兄见笑了,考题太过深奥,流枫若是强解,不过是牵强附会,何必做违心之举呢。”
羽惊风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将门之后,天然一股磊落之风,确实在年轻一辈中少有。尤其在官宦人家,生子如此,夫复何求。
楚流枫知道若是交了白卷,着实有些儿戏,似乎对甄选关门弟子不太尊重,于是写了三个字:不会解。抬头问:“师兄,这样可否?”
“当然可以!”羽惊风接过楚流枫递过来的卷子,继续往后走去。
慕云溪已然是写完了,扭动坐久之后的腰身,看他舒适的表情显然是完成了一个鸿篇巨制。对于这个出人意表的师弟,羽惊风好奇他会写出何种惊人之言,走过去问道:“师弟可是答完了。”
慕云溪移开木尺,将答卷拿起来吹干墨迹,递给了羽惊风。
羽惊风看偌大的纸张之上只有寥寥两句话,除了了楚流枫,估计慕云溪是答案最简洁的一个弟子,忍不住偷偷的笑了。而当他看到答卷的内容时,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上面写着:一木生千枝,此为一木之道,而一木成寡,千木成林,谓千道可归一道,需无畏而生道。文题中之惶恐,实在可笑可笑!
慕云溪以为,凡事到了极处,就会看到深渊,而深渊就源于恐惧,人之常情。可是对于修行者而言,终其一生就是追求道之极致,若心生畏惧,又何谈极而破世呢。
写出问题的人,纵然有质疑天道的勇气,却心生畏惧,那句福兮祸兮,不论是为自身者,或者为苍生念,毕竟恐惧了。从恐惧中看见道之穷途,追踪坠入魔障。不是很可笑么!
这样对出题人,也就是玄天宗宗主炎知味,甚至于说开派的祖师爷赤裸裸的嘲笑,羽惊风气的脸色有些煞白,握卷的手都有些发抖。
晓青蝶从来没见过宽厚而宠溺师弟们的大师兄动过怒,兴致勃勃的跑了过去,看着慕云溪的答卷,虽然不知道慕云溪说的是什么,比起其他弟子的答案,她觉的有趣多了。
“师兄,是生病了么,我看你怎么一直在抖。”慕云溪还关切的问候。
羽惊风强压心中的怒火,压着嗓子:“没事!”说完一甩衣摆走开了。陆陆续续的弟子把试卷交到羽惊风手中。
云绮峰的几个女子饶有兴致的翻阅了一下,晓青蝶则在翻阅往的时候,蹦蹦跳跳的往云绮峰而去。怕弓绮梦一个人呆着无聊,跟她分享文试的趣事。
羽惊风收到最后一个弟子的试卷之后,说道:“文试已然结束了,各位师弟稍等片刻。我将答卷送到几位师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