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采摘的桑叶摆放在晒墙里,用干净全新的毛笔将蚕种轻轻扫在桑叶叶面,没几天,蚕就在桑叶中长大,并没日没夜地发出小雨刷过瓦屋顶般的美妙的声音。每日清晨,晒墙里只剩下桑枝枯脉,白日隐藏在绿叶中难得一见的一只只可爱的胖乎乎的蚕宝们,还在不停息地昂头探脑,四下贪婪地寻觅着绿叶。课本里“蚕食”二字的含义,在这个场景里被刻画得淋漓尽致!夏滕最期待的是抽丝剥茧的那一重大祭祀般“神圣”的时刻。在室外靠近风景如画的果园的院墙外面的空地里,几家人合伙搭起了一个大大的灶台,灶台上的大铁锅里烧满水,铁锅上方架着一个缫丝专用的木制卷丝器。锅中的水烧开后,倒入蚕茧,在滚烫的水中用筷子粗的小竹棍将蚕丝挑起,一束蚕丝用卷丝器缠绕,直到蚕茧上的丝抽尽,蚕蛹掉入水中。缫丝的过程固然有趣,但最让夏滕期待的是缫丝结束的那一刻,那也是所有在缫丝现场耐心等待的小伙伴们最期待的一刻的到来!
缫丝结束,夏母把大铁锅中的蚕蛹从热水中捞出,舀出热水,将锅烧干,倒入菜油,待油温合适,用捞子捞起蚕蛹放入热油中,黄色的蚕蛹在油锅中热闹地翻滚着,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金黄褐色,油光发亮的,味道诱人的美味佳肴。第一捞子蚕蛹离开了油锅,夏母微笑着,用右手上的一双竹筷子捻起了一只看似最好的蚕蛹,送到唇边,感觉了一下温度,微微张开嘴,微微吹了两下,然后将蚕蛹喂到了在一旁期待已久的夏滕的嘴里。夏滕微笑着,一声不吭,美美地吃了起来。随即,周围的人们用筷子很快将刚出锅的蚕蛹一扫而光。大家都一声不吭,保持着肃穆安静,像参加宗教仪式那么“圣神”,唯一的只有脸上闪着光芒的微笑。夏滕明白,逢年过节,在油炸食品时,是不能说出任何带有“吃”音的话语。如果有人一旦说出,比如,“好吃”之类的话,油锅里的油就会被“油神”全部吃掉,损失很多油!夏滕并不相信这种“鬼话”。但后来他明白,这个“禁忌”并不是愚昧的表现,而是那个时代老百姓“心灵愿望”的自然体现。在一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食油对老百姓来说,是何其奢侈的物品。对于“油神”,老百姓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无。所以,当时尽管以食为天,但还是不说“吃”为妙。对夏滕来说,油炸蚕蛹味美至极,是仅仅次于二伯家的“油炸鸡米”的世界上第二好吃的珍馐。
说起二伯的“油炸鸡米”,是夏滕一辈子的秘密。自从他小时候发现了二伯的“油炸鸡米”的制作秘密,震惊之余,半个世纪以来,对任何人都未说起此事。夏滕的二伯是个游艺说书人,终身未娶,一个人独自在那水塘边的半亩竹园旁,盖了间小屋居住。他仙游四方,很少在家,夏滕的三哥夏焽帮他在夜间看守着房子。每次回到家中,二伯都少不了带些小孩们当时梦寐以求的糖果,来打点这些帮助他的小侄儿们。一天傍晚,夏滕跟着三哥来到二伯家门口,只见门开着,二人心中满心欢喜,知道是二伯回家了。进到屋里,只见二伯正兴致勃勃地在他的小土灶上油炸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屋内油香四溢,不多一回儿,二伯捞起了这种比米粒大点的长条粒狀的食品,放入一个大扁碗中。
“这是什么东西?好香啊!”夏滕眼馋地问二伯,他以前从未吃过这种东西。
“是鸡肉做的,油炸鸡米!”二伯笑容可掬的面容里夹杂着一些诡异的神情。
夏滕和三哥接过二伯给来的筷子,夹了一撮“油炸鸡米”,送入嘴里。一股透着奇异的肉香味浸入味蕾,口感香脆柔绵,酥糯软嫩,油而不腻——味道实在美极了!夏滕实在不知道还有如此美味的鸡肉,他感到二伯简直就是个奇人!但有一次,他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个“油炸鸡米”的秘密后,他就再也无缘品尝这一美味了。
有一天,二伯杀了一只鸡,经过简单的腌制处理后,他把整只鸡挂在竹园的一棵竹子上面。二天后,夏滕和往常一样,去到竹园捉竹节虫和知了玩,他看到那只挂着的鸡子身上落了许多身上闪着绿蓝色亮光的绿头苍蝇。夏滕焦急地跑到竹园傍边二伯家中,把此事告诉二伯,二伯笑笑,走进竹园,取回了鸡子,洗都没洗,就将整只鸡子放进一个腌肉的瓦罐中,盖上了盖子,放在了厨房的一个角落。夏滕一直惦记着这只鸡子,担心苍蝇生的蛆虫会把鸡子吃掉。大约一周后,夏滕到二伯家中,他揭开瓦罐,赫然看到那只鸡已经被无数的拖着长长尾巴的蛆虫拱得满目疮痍,几乎只剩下骨架!蛆虫们在营养十足的环境中长的出奇的肥大,无数的蛆虫在鸡架中上下翻腾,使得这只化石般的鸡像是个复活的能动的幽灵,不停地颤动着翅膀!
夏滕对二伯损失了这么好的一只鸡感到十分惋惜。
“你那天吃的“油炸鸡米”好吃吧?就是这些肥肥的蛆做成的。今天又可以做了,等晚点你过来吃吧。”二伯看到夏滕一脸的惋惜和惶惑的神情,笑着告诉了夏滕实情。
“啊!——”夏滕一脸惋惜和惶惑的神情立马转变成了满脸的惊异!联想到油炸鸡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