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成为了老师,有点像进到了铁树开花的时节,让人产生了美丽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的幻觉!
亲朋好友喜不自胜,一家人自然是高兴的乐开了花!
三哥住进了一分场学校那简陋的校舍。
夏滕已经是高二的学生,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参加高考。七七年和刚结束的七八年高考,农场每届只考上了一个大学生。因此,在夏家,没有人把高考当蛮大回事,对夏滕考上大学根本没有抱过哪怕是一点点希望!家人没有给夏滕任何压力,只是夏滕自己为自己的出路在暗暗较劲!
星期天,夏滕回到家中,母亲一人孤零零地卷缩在灶台旁边,从一筐泥土疙瘩中,像寻宝石一般,挑拣出一颗颗金色的大豆。
每年大豆在秋天采收,一担担的大豆秸秆从地里挑到生产队的稻场,一路上,秸秆上成熟的豆荚把自己打开,调皮地把豆子撒了一路。人们在收获的路上,把地上的豆子用扫帚扫回家,然后,从一筐筐扫回的泥土疙瘩中,用空余时间,把豆子一颗颗挑出来。
大豆在买豆腐需要豆腐票的年代是何等的身价!炒碗盐豆,可以下饭,也可以当休闲零食,吃起香脆可口的豆来,就有了过节的意味。
“中午可以炒碗豆了!”
母亲看到夏滕进门,高兴地用这样一句颇有意味的话招呼夏滕。
夏滕看到晨曦中的母亲,两鬓斑白,额头上又多刻了几条深深的皱纹,一种孤独的伤感袭上心头!
儿时热闹的十口之家,已经是七零八落。四姐马上就要出嫁,家里就只剩下老父老母和二哥三人。
夏滕默默地走了过去,坐在了母亲身边的小凳子上,放下,手伸进泥疙瘩中,挑出黄豆,当的一声丢进碗中。
“晚上回学校可以带一瓶炒黄豆,罐头瓶子我都准备好了。你是要用盐炒,还是用糖炒,鹏额才送来一大包红糖?!”
“用盐炒,多放些辣椒,我要下饭吃。”
夏滕当然想要用糖炒,红糖要用红糖票才能买到,金贵的很!
“你去菜园摘些红辣椒,我剁碎把炒好的黄豆腌在里面。”
夏滕吃辣椒的功夫比起他的学习还要出名。他可以连吃几个高辣的刚采摘的生辣椒,周围的同龄人无一能与他匹敌。其实,他自己最清楚,在他坚持说“不辣”的时候,心里已经是辣的一塌糊涂!他只是具有天生的忍耐力,并不是真的不怕辣。他只是当初没有意识到,这是他骨子里的一种天性,而且,这种不屈服的性格,可以给他带来胜利的喜悦,但也会给他未来的人生带来更多的苦涩!
“元旦你四姐就要出嫁了,家里要准备点嫁妆。钱又不好借,都是穷亲戚。你要多带点咸菜,有空就去大哥家里要点咸菜。”
“我不要钱,带点米就可以了!”
夏滕知道,家里一年到头,收入只有几十元钱,他每个月三元的菜钱都是母亲东拼西凑的。现在家里劳力越来越少,好在三哥刚工作,给家里带来了不少的希望。
三哥教书后的好处不少,最让人激动的是,他每次偶尔回家,老远就能看到他手中拿着个东西——学校食堂的甜馒头。
那个时代,吃上白白的甜馒头就像是在过大年,对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来说,一点都不夸张!
一次,母亲在门外看到三哥手中拿着“馒头”走回家来,兴奋地进屋告诉夏滕:“今天你又可以享口福了,老七手上拿了馒头!”
夏滕看着三哥走进门来,手中拿着两个大鹅卵石!
“怎么啦?没见过石头啊?!”
老七看到夏滕和母亲奇怪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什么。
一家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拿什么不好,偏要拿两个像馒头一样的石头?!哈—哈——”
母亲笑的老泪横流!
“我在路边看到这两个石头,觉得拿回家腌白菜用特别好,就捡回来了。今天学校没有蒸馒头。”
其实他不用这么老老实实的解释,大家也知道他拿回石头的用意。
转眼元旦到了,这天是阴历二十二,成双的黄道吉日,是四姐出嫁的大日子!
清晨四点多钟,睡前还兴高采烈的母亲,突然大哭了起来,跟三姐出嫁的时候一样。
小时候,三姐出嫁,母亲大哭。夏滕以为是母亲心疼三姐远嫁自己不愿意的婆家而哭泣。
现在四姐嫁给近在咫尺的如意郎君,应该高兴才对,干嘛还要哭?!
“你去劝劝妈妈吧,不要哭坏了身体!”
“让她哭吧,她哭了就会心里好过些!”
“妈妈,不要哭了,现在又不兴哭,这是老一套,现在不兴了!”
“你这个伢儿,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哪有不心疼的呢?!哎哟——”
“你们让她哭吧,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没有机会哭了。女儿出嫁哪有做娘的不哭呢?!”
夏滕这时才明白,母亲是在完成一种神圣的仪式。她用催人泪下的哭唱,从女儿的出生,成长经历,父母养育的辛劳,一直诉说到现在,最后,教导女儿出嫁后,要如何遵守妇道,要如何夫唱妇随,孝敬公公婆婆
按照习俗,母亲在清早不限时地哭诉完后,在女儿被迎娶出门之时,还得大哭一场,用哭声送别女儿,让女儿永远记住家中慈母的养育之恩。
上午九点多钟,鹏额穿着新装,领着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夏家门前。
门前已经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