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年寒假,夏滕没有回江城老家过年。
因为昆虫生态实验研究是要连续地收集昆虫种群在植物上消长过程的资料。
夏滕必须每天在固定时间采集生物培养箱中昆虫和植物的相关数据。
那个年代,计算机只有苹果286,价格奇贵,整个学校只有数学教研室有几台做教学示范之用。
夏滕的研究数据需要自建数学模型,涉及的参数需要用优选法计算出来,这是用手工计算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于是,汪先生请示学校,申请买了一台价格不菲的日产手提可编程计算机,对现在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个功能齐全的计算器。
夏滕每天晚上花费大量时间在计算器里用ba语言编程,然后优选出模型参数。
他在进行硕士论文的研究过程中,发现国际上现有生态学中有关“捕食者——猎物”的数学模型中存在着缺陷和局限性,于是,他对这些模型做了改进,并研究建立了自己的模型。
他很快写了有关这方面的两篇论文,分别正式发表在国家一级和二级刊物上。
这些论文后来分别获得省级和国家级优秀科技论文奖。
于茜年后回到西农,给夏滕带来不少的下酒菜之外,还带来了让他既高兴又紧张的消息:她的妈妈要抽空来西农看看。
三月底的一天,于茜的妈妈出差顺道来到西农。
夏滕和于茜陪着她妈妈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散步。
“你们俩谈恋爱我们不反对,于茜是家里的老大,家里面还有个小妹妹。她毕业后,我们是想她回金城去工作。你最好到时候也到金城去工作,这样两个人就可以安定下来生活,我们也就放心了。”
夏滕对这种话已经条件反射式地产生了麻木的感觉,他只得“嗯嗯”地先答应着。心里盘算着:走一步是一步,以后再说。
当天晚上,把准丈母娘送上了火车,夏滕和于茜走在回校的路上。
“你妈妈还这么年轻?”
“你的意思是——我妈妈比我漂亮是吧?”
夏滕感觉和于茜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似的——她虽然很漂亮,但她妈妈的确长的比她更漂亮。
“我妈妈是南方人,我爸爸是北方人,我长得随我爸。”
于茜第一次讲起了她童年的泪目史。
“我父母都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学铁路的。毕业后分配在了铁路系统,随着铁路从西南向西北修,他们单位也随着铁路向西北迁移,最后迁到了金城。
“他们工作很忙,经常要去野外搞地质勘探,所以我小时候被送到了北方老家由我奶奶抚养。
“我父亲是家里的老大,老家还有一个叔叔和一个姑姑。我姑姑结婚后还是住在我奶奶家,我爸就让我姑姑照顾我。
“哪知道我姑姑特自私,我爸每个月给他们的钱,他们都是买新衣服给他们自己的孩子穿,而我穿的是我叔叔的旧衣服改的。他们把吃的穿的都是先给她们的孩子,而我却像个没人管的小孩。
“后来,我要上学了,我爸去接我回金城,看到我的样子,就质问我姑姑:每月给你们钱,你却这么对待我的小孩子,真让人伤心。”
夏滕看到于茜那身朴素的旧衣服,就知道她的简朴是怎样炼成的。
“以后再不要理睬你那个姑姑了,过去的伤心史就把它忘掉吧。”
夏滕是从来没有过寄人篱下的感受,只能这么轻描淡写了。
“你妈妈要你毕业后回金城,还要求我也去,我要是不去怎么办?”
“没关系,我还有个妹妹在他们身边。你去哪里我也可以去哪里,不一定要回京城。”
于茜的这句话,让夏滕彻底放心了。
七月份,于茜收到分配通知,她分配到了金城的省农科院工作。
夏滕决定送于茜回金城报到,顺便拜访未来的岳父岳母。
金城的夏天,似火的骄阳在十分努力地穿透着金城上空那厚厚的锅盖似的雾霾,最后吃力地把一丝丝阳光从雾霾的缝隙中撒向大地。
上午十点钟左右,于茜领着夏滕走出金城火车站,向离车站不远的自己家中走去。
“金城的夏天还是很凉快,就是比较干燥,你初来鼻子可能有点受不了,会干的出血。”
夏滕看着大楼林立在灰暗的阳光中的金城,虽然凉爽,但第一印象确实感觉不好。
“金城是有名的重污染城市,四周都是山围着,西部有个大型炼油厂,排放的烟雾在金城上空形成了一个大锅盖,你看头顶的上空,总是灰蒙蒙的,太阳也照不进来。”
夏滕一边听着于茜的介绍,一边观察着这座城市,心中已经对金城产生了一丝丝排斥感。
但他信心自满地感觉自己以后有能力把于茜从这里带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你看那儿就是我们的铁路学校,我就是在那里上的小学和中学,这个学校在金城条件还不错。”
夏滕看到铁路学校那高高的教学楼和宽敞整洁的校园,比自己上的农场学校条件要好不知多少倍,他对身边得意的心上人能上这么好的学校感到高兴,同时心中也产生了一丝丝酸酸的嫉妒的滋味。
从车站经小路,曲里拐弯走迷宫似的,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紧邻大街的大院,高大的院门右侧写有“铁道部西部研究所”的字样。
“到了,我家就在靠街边的这栋楼的三楼上。”
这是一栋老旧的楼房,每户两室一厅,面积只有37平方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