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旗丝毫不怀疑,这根箭本是要射在他面上的。
叫人心悸地猜测,她定规则要蒙眼,是否只为此时。
弓弦被陡然松开,反弹震荡着,力道抵着温孤齐的指尖颤抖,压制不住的余震。
箭飞出去,扎在了红木亭柱上,明明这样近的距离,但那箭已然刺入木中极深,可见用力之至。
顾云旗伸手取下遮在眼上的帕子。
天地风云聚涌,衣衫被吹得烈烈飞扬,湖水一阵阵荡起来,拍在亭下,像是要马上将亭子吞噬一般。
而他对面的女子,玉指轻捻,干脆利落地单手取下了眼上蒙着的布巾。还未等她手落下,那呼啸而带着水雾的风就将她手中的帕子吹得飞走。
一双水眸冰冷,看着他的一瞬,似将这天地黑白二色都分隔开来。
她眼中,有利镞穿骨,山川震眩。
声析江河,势崩雷电。
顾云旗立在风中,竟是无由来言语凝滞,无话可说。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质问,愤怒,惊讶,通通皆无,他只能是呆立原地,目光一寸难移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哪怕她眸中只有冷冽和冰寒。
雨来得极快,去得也极快,不过一会儿那雨就停了。
温孤齐转过身去,面对重新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他语气平静,似从无任何情绪起伏过,
“蒙眼难免出错,惊扰了顾公子,还望海涵。”
江若弗看着窗外的雨骤停,昏暗天色忽收,她起身走出门户,
“丹若,雨停了。”
陆丹若起身,跟在江若弗身后,
“可一定要选我。”
“不许去寻旁人。”
画花钿是顾氏花朝宴独有的游戏,在别的宴会上也轻易不敢用来娱乐。
所谓画花钿,便是在女子额间画花盏,以色墨勾勒,本是女子妆面的一种。
只是顾氏花朝宴不同的地方便在于这花钿并不由女子自己画,而是由参与花朝宴的公子们画。
贵女们在玉牌上写字,让公子们选定玉牌,选中哪位姑娘的玉牌便是替哪位姑娘画。
这其中操作灵活,若是男女双方有意,可早早互相沟通好写什么,让男子选定该玉牌便可为此女描花钿。
若是没有选定要画花钿的对象,便是随缘而来,看中谁玉牌上的字句便选谁。
年年都有因此而互生情愫的贵女公子,因为能参与花朝宴的人皆是身份显赫,也大多门当户对,能成就好事。
江若弗想着,只怕陈王世子这个身份给谁画花钿都麻烦,倒不如给陆丹若画,省去许多麻烦。
江若弗点了点头,
“好。”
有下人过来与陆丹若耳语几句。
陆丹若忙冲江若弗道,
“表哥先走吧,待会儿我再去找你。”
江若弗不疑有他。
只是视线自那下人身上转过时却觉得有些眼熟。
像是陆蔚漳的随侍。
江若弗没走几步便被一只手从背后拉住。
她回头去看,温孤齐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
“跟我来。”
颂卷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江若弗的容貌。
上次匆匆一瞥,未能看清其模样,只能记得世子看中的女子生得极美。
如今真正到了面前,颂卷才知道。
原来世子看中的女子,就是方才那个在席间惊艳四座的江姑娘。
原来当初世子在鱼桃宴急着找的江家姑娘不是江家嫡女,而是庶女。
但纵使是庶女,这位小姐也足够出众。
容貌学问气度,皆可与世子并肩。
颂卷几乎是没有任何惊讶或意外地就接受了江若弗的存在。
在他心中,世子的世子妃本该是这般模样,方有资格与世子比肩而立。
颂卷格外恭敬地默声对温孤齐长行一个礼,而后方退下。
二人来到一处湖上的长廊,温孤齐停住脚步道,
“现在换回来吧。”
江若弗不解,
“现在?”
“可是我们怎么能换回来,如今还未天黑,也不是月圆之夜。”
温孤齐忽然走到栏杆边上,坐在栏杆上,下面就是川流不息的江水,流水声音空灵,穿过山涧湖洞时如大雨滂沱声。而栏杆极窄,坐上去很容易摔下。
江若弗忙阻止道,
“世子,这样危险。”
温孤齐却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江若弗依言走过去,温孤齐却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毫无征兆地突然往后一倒,眼见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外,江若弗惊惧万分,握紧了温孤齐的手将他拉回来。
就在温孤齐倒下,江若弗救他的刹那间,两个人的身体赫然一换。
换回了自己身体的温孤齐眼疾手快地握紧江若弗的手往回拉,一时之间力道用得大了些,江若弗来不及反应就已跌撞进他怀中。
江若弗余惊未定,抬起眸惊恐地看着温孤齐。
温孤齐淡淡道,
“站稳。”
他松开了握着江若弗手的那只手。
江若弗的呼吸急促,仍难平息。
世子方才做了什么?
为什么这样就换了过来?
温孤齐却只言未提,而是面色如常道,
“等会儿玉牌写什么?”
江若弗没反应过来,
“玉牌?”
温孤齐却又没有再问下去,
“从今天开始,你要记得小心陆家,也提醒江茉引,不要与陆家的人多接触。无论是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