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越来越奇怪了。
却让他忍不住地想。
梦里的花神眉眼如画,但每当他一醒来,花神的形象又变得极模糊,像流沙一样抓不住。
上次在花神祠得来了桃木牌,他竟然也不知道要写什么。
那位师父说是他的良缘,但他却不能懂其中意思。
亦或是他不懂他该在那木牌上写人还是神。
所有的花神画像都被他看过了一遍,却没有一个人像他梦中所见。
他想知晓他的梦到底在暗示什么。
要躲过这一劫,究竟如何才能够躲?
花神画像在书页上交叠,江桑对着月光只觉得心空空荡荡的。
那一夜梦到花神,花神也在这一轮月色和满地花卉中看他。
江舒云魂不守舍地坐在马车上,直到侍女在车外连连唤了三四声,江舒云才回过神来。
侍女忙扶着江舒云下了马车。
江舒云行于庭中,江桑正好在庭中渡步。
江舒云轻唤道,
“哥哥。”
江桑拿书卷的手微微一松,他凝滞在书上的视线缓缓上移。
江舒云道,
“哥哥是在等我吗?”
江桑将书卷微微往身后藏了藏,面不改色道,
“嗯。”
江舒云勉强地笑了一笑,
“那哥哥等到了,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洗漱休息了。”
江舒云的侍女却与江桑低声说了几句话。
江桑侧耳听着,面色阴沉道,
“你又与内史七女混在一起?”
“不是说过了让你少与之接触吗?”
夜风微凉,江舒云握紧手中的玉牌,垂着眸道,
“哥哥,若弗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子。”
江舒云神色落寞,
“她很好,也很夺目,甚至于我作为江家的嫡女,在她身边也夺不走她半分风采,她与那些流言蜚语之中的她都不一样。”
夜凉如水,她握紧手里绘着月遂的玉牌,
“哥哥,她远比我坦荡得多。”
“身份出身永远都不是能够断定一个人究竟如何的凭借。”
江桑皱眉,
“你是江氏的嫡女,自小周身的朋友都由长辈挑选过,内史七女太过张扬,不管她其人如何,终究是要被流言所累,只要有一个人有异议,便会三人成虎,流言铄金,江氏是大昭清流之首,因为旁支太多旁支的言行举止不能全部作数,但你是大宗嫡长女,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着江氏的态度,担不起这个风险。”
江桑握着手中书卷的力气都大了些,那书卷被压得有些变形。
少年挺拔深邃的轮廓在夜色中愈发冷漠。
江舒云垂眸,没有选择再争辩,而是心力交瘁地道,
“我先回去了。”
侍女跟上去,江舒云却觉得像是一道枷锁一样锁在她身边,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侍女忙道,
“小姐,要每时每刻跟着小姐是奴婢分内事,如果贸贸然离开小姐身边,只恐有事情发生必然回寰不过来。”
江舒云却忽然吼道,
“滚。”
侍女忙跪下,但就是不移一步。
江舒云咬着牙,
“跟着我很开心是吗,你每日都跟在我身边,光明正大地把我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全都事无巨细地告诉父母兄长,难道我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吗,你这样监视我和监视囚犯有何区别?”
侍女忙磕头道,
“小姐勿怒。奴婢这也是不得已,还请小姐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吧。这都是老爷夫人吩咐下来的,如果奴婢做不好,奴婢这条命可就岌岌可危了,还请小姐大发慈悲,饶了奴婢吧。”
江舒云却猩红着眼睛道,
“又是这个说辞!又是这个说辞!”
“你要我体谅你,可谁来体谅我!”
“表面上是高高在上的江氏大小姐,实际上却像个囚犯一样,像个猴子一样被人无时无刻地围观着!”
喜欢的东西不能喜欢,喜欢的人不能多看。
与她喜欢的人也注定机会渺茫,因为她代表着江氏,为了表达江氏不入朝堂不染繁华的气节,她这个嫡长女决不能嫁入高门,要么嫁给普通人,要么嫁给清流名士。
顾云旗与她之间,只有她自己在一直痴心妄想。
江舒云视线朦胧,泪水蒙雾。
是啊,若弗才是江氏最出众的女儿。
而且她还不是大宗女,所以将来有足够的机会在高门里选择夫婿,包括顾云旗,也在待选之列。
江舒云看着那手上拿着的月遂玉牌,泪水落下滴在玉牌上,晕开了些墨迹。
她这个大宗嫡长女当得有什么意思?
根本就没有在意她江舒云这个人,所有人都只要求她做那个高高在上两袖清风的嫡小姐,决不能观高门红尘一眼。
江舒云泪水涟涟。
她当初真心与若弗结交,可她如今甚至为了有机会碰到顾公子而暗施见不得光的伎俩。
玉牌上的月遂花慢慢一点点晕开来,半朵已经湮灭在泪水之中,
她甚至妄想要偷走若弗的东西。
到头来,她害若弗和温公子没有选中对方,自己也未能满足一刻半刻的妄想。
她对不起若弗,却懦弱卑怯得不敢说一句话。
甚至于根本不敢提起。
而如今她的兄长话里话外说若弗德行有误,她却无法扭转兄长看法,以至于对着兄长,她也无法一直为若弗据理力争。
什么所谓江家大小姐,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