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就不说江伯启这暴戾恣睢,变化无常的性子给她受了多少委屈,就说官位,也是直到现在江伯启才勉强做上九卿。
而江伯启没出头的这些年,她的庶姐妹却是过得比她还好,每次归宁都阴阳怪气地讽刺她,她受够了这气。
便决不能让抱荷也受这种窝囊气。
——
月上柳梢,桃红绿柳在街景中锦装华裹,辉煌的灯火照耀,喷火的街头艺人喷出一条火龙,被吓到的小童忙躲开,周围人拍掌大笑。
狮子绣毡团团滚,竹马穿花对对精。
花炮在街头巷尾连声响起,像钟鼓亦如雷鸣,妇人抱着孩子看着满城的喜景欢笑,月色下,湖面上荡漾着灯火通明的画舫,画舫周身都是锦簇的花朵。
陈璟在楼上往下看,整条街吵闹十分,亦是百般热闹,他的心跳得很快,在等着人海中那个熟悉的人影出现。
江若弗终于在他的视线里出现,她一身水红色的长裙,周围不断有人送她鲜花,她笑着接过,烟火散落,烟离朦胧佳人面,不绝于耳的丝竹声连同人的笑意一起喧哗。
旧都的花朝节,大家的胆子都大了起来,平时不敢孟浪接近,现在众人纵使见她满怀的各色鲜花,还有男子在往她怀里塞花。
闹烘烘的人群中,罗绮翻翠,灯明人声暖,巡查的金吾身上也染了花朝夜的喜气,不断有人贺他们欢喜,他们也贺生民太平。
江若弗走到哪里,哪里便是起哄,她走在人群中,不自觉就会成为人群的焦点,有年轻的男子本只是出来游荡的,看见了江若弗,却是将花贩拿着的花全部买下送给她。
一整条街的花贩手里的花大多都到了江若弗手里,她拿不住,一边走止不住地一边掉,却温声细语地笑着和每一个人说谢谢。
江若弗发上也落了一朵轻红的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愈发衬得她明眸皓齿。
旁人似乎与她说了两句什么,她低头垂眸浅笑,清丽脱俗的面容在烟火气里却是愈发卓约绝尘,不似人间物,众人不自觉地跟在她周围,离她几尺,围成一个小圈子跟着她往前走。
有男有女,都不住地跟她搭话。
江若弗捧着满怀的鲜花走着,愈发拿不住那些花,马上有人上前献殷勤要替她拿。
却过不了多久,她又是满怀的鲜花。
东风吹绽袍花衬,春风鬓边华,红色的衣裙与她潋滟如春水波光的眸子两相映衬,她一笑,似满街的花梢都随着信风而绽放。
春柳拂水,画燕迎人。
少年人面红耳赤,微醺如饮屠苏。
佳人含笑,微步纤腰,花团锦簇。
还有人要替她拿过那些她已经拿不住的花,向着江若弗伸过去的手却被人当空截住。
陈璟握住那人的手腕阻止了他接近江若弗。
一把将江若弗怀里的花抱起来塞到那人怀里,牵住江若弗的手就走。
“嗳!怎么这样啊!”
“谁啊你!”
“姑娘你别走啊!”
还有小姑娘急道,
“仙女姐姐别走!”
陈璟却握住她的手,举起来给众人看,如画的眉目飞扬,
“名花有主,有主的人不参与花朝节的送花传情。”
说完便牵着江若弗走,留下众人错愕,江若弗在他身后展颜而笑,露出了整齐秀气的贝齿,粉面含笑,眉眼逐笑开。
她没有推开陈璟,反而是拉着陈璟跑了起来,笑着在他耳边低声道,
“快跑!”
卖艺人喷涌的火龙从他们面前越过,烟火散在周边,紫陌花灯涌暗尘,鹤焰翻华。
江若弗清浅的笑声就响在他耳畔,天阶夜色这一刻皆晓,他牵着江若弗的手一路跑着,春风软而暖,笑声喧哗得不像话。
他不由得被她的笑意打动了,也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牵着她的手在街上跑,竟有一瞬间觉得他们可以这样一直在烟火人海中跑下去,一直这样笑着,闹着。
还有方才的人就在后面追,江若弗和陈璟跑得快,到了百聚楼前,江若弗拉住他就往楼上跑。
进了雅间里,众人被挡在了百聚楼外。
江若弗和陈璟在楼上看着下面挠头的人大笑。
江若弗扒着窗户,像做贼一样探出脑袋去,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下面那些人无头苍蝇似地转。
陈璟侧过头看她,她的笑有孩子气,亦极有感染力,
粉白的面颊笑得鼓起来,看起来软软的。
陈璟忽然就想伸手去捏一下她的脸颊。
江若弗却忽然回头,笑道,
“还好我们跑得快,否则他们就追上来了。”
陈璟下意识躲避,转过了头,夜色遮挡了他略有些薄红的面容,他温声应她,
“是啊。”
他低下头趴在窗台上,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还带着深深的笑意。
人声忽然低下去,他感觉这喧闹的长安城,一时之间似乎只有他与她两个人。
她的笑在夜色里,愈发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那些追着他们来的人见找不到他们,便逐渐散了。
小二恭敬地敲敲门,江若弗道,
“进来。”
小二站在门口,笑道,
“二位要点些什么酒菜?”
江若弗抽了他手中盘子里的几只牌子翻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