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裴沐毫无诚意地应下,开始专心吹捧大祭司,“哇,大祭司也能看见神木经络,真是太厉害了!大祭司一定看得比我清楚多了,唉,我是萤火之辉,大祭司是皓月之光,我实在不值一提,您千万别放我在心上。”
最好连她能看见经络的事也一起忘掉!
“心思浮躁。”大祭司毫不动容,反而皱眉斥了一句,“你……罢,日后再说。”
他道:“裴沐,我需要你当我的副祭司,就是为了神木。”
“神木?扶桑部的神木?”裴沐上下打量了树木几眼,“这……若是可以,我很乐意能为大祭司效劳。可大祭司将神木照料得很好,我看不出有什么需要我插手的地方。”
一株神木通常只有一位祭司,否则会分散神木的力量,不仅无法支撑祭司发挥实力,更可能因气息冲突而损害神木生机。
虽然说,扶桑部的神木吸收了许多部族的神木枝条,才会长得这么高大,但它们既然融为一体,那自然只能算一株。
它的祭司……自然也只能是大祭司本人。
“便说你心思浮躁。”
大祭司眉心的纹路又拧出来了。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搭在裴沐肩上。后者本能地一僵,忍着才没跳起来。
“看。”他只盯着神木,说了这么一个字。
裴沐按下心思,尽量忽略肩上的触感,只去感受从他掌中传来的一丝作为引导的神力。
大祭司的力量不同于她曾遇到的任何一种:并没有她以为的霸道,反而清冷干净,如盛夏时山顶融雪,就是这么清凉舒爽的一股冷意。要说哪里不好,就是太过寒凉了。
雪水般的凉意连接了她和眼前的神木。
裴沐凝神去看。
她忽然屏住了呼吸。
在她的视野中,这棵原本生机顺畅、枝叶招摇的参天巨木,突然变得……四分五裂起来。
并非是摔碎的龟甲那样的四分五裂,而是像一个没有拼好的傀儡娃娃:这里的枝条和主干分离,那边的叶片也只是虚虚停在枝头。
原来,这看似一整棵树的神木,实际竟然是各部分分离的。
“这是……”裴沐晃神片刻,立即反应过来,脱口道,“难道各个部落的建木并未真正融合?!”
大祭司收回手。他下颔绷紧,良久,才轻轻一点头。
“正是如此。”
裴沐一时说不出话。
这个消息……太大了。
没有真正融合的建木枝条,本质就还是许多株不同的神木。虽然都叫“建木”,但如果不好好梳理经络、联通不同枝条的力量,而只是勉强将它们拼凑在一起,那不仅不能得到更加强大的神木,反而会因为力量冲突,而反噬供奉它们的祭司。
裴沐曾见过被神木反噬而死的祭司。
光是一株神木反噬,就已经是那样凄惨的死状。那独自支撑的大祭司……
“你……”她不笑了,小心翼翼地问,“你既然看得见经络,为什么不梳理力量?只要梳理好神力,建木便能融合。”
大祭司漠然地站在原地。他又沉默了片刻,才说:“神木之心出了问题。”
“……什么?”
裴沐怔了半天,才难以置信地张开嘴。她下意识压低声音,将这个绝对不能透露的消息用细细的声气惊呼出来:“你难道把神木之心弄丢了?你想死吗?!”
神木之心是每一株建木都拥有的最关键的东西。没有它,神木无法存活。而如果是被祭司供养的神木丢了神木之心,那不出三十日,祭司就会与神木一起消亡。
“沉住气。”大祭司先斥了一句,才淡淡道,“并非弄丢。神木之心损坏了半颗,还剩半颗。”
“损坏?”
裴沐还想再问,却被大祭司打断了。
“我要维持神木不坏,腾不出手。裴沐,以后每天日出、日落时分,你都要到神木厅来,仔细照看神木,并梳理力量。”
他转身走向神木厅的出口,冷硬的背影丢下冷硬的一句吩咐。
“还有……”
他的声音古怪地顿了顿。
“记得找青龙去领你的祭司衣饰……还有本月用度。”
这人说话怎么突然怪怪的?
裴沐眨眨眼,问:“大祭司去哪儿?”
“去祭祀台占卜。”
声音还未消散,他人已经消失在重重藤蔓背后。
裴沐回头看看貌似欣欣向荣的神木,半晌,哀叹一声:“好像卷入麻烦了。唉……真是叫人想偷懒也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