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风吹树动,发出“沙沙”的声音,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抹灭。
“照镜子”三个字,写晕了两个人,直到第三个捕快上来,才在不断滴血的镜子上写下这三个字。
苏勉很快反应过来,回了个“好”。
片刻之后,镜子上的血停住,宋遇干脆利落,将镜子砸了个稀巴烂。
伴随着砸镜子的声音的,是忽然刮起的狂风。
整个山林响成一片涛声,树林排山倒海一般起伏起来,水面更是高高低低,渔船跟着左右晃动,所有倒影都成了涟漪。
宋遇握着镜子碎片,紧张的看着水面。
片刻之后,风停。
他们还活着。
她松了口气,知道这回死不了,他们已经从倒影之中脱身,回到现实了。
但是已经消失的那些人,回不来了。
回来的人成了苏勉。
他当胸从左到右一条划痕,鲜血淋漓,好在只是皮外伤,看到宋遇也松了口气。
看来宋遇蒙对了。
两人都觉得这次出门没看黄历,惊险刺激不断,恨不能时光倒流,当自己从没来过潭州府。
告别全体病倒的衙门,他们启程回汴京去。
宋遇再次装疯卖傻,表示自己病危到不能起床,恐怕很快就要死,大部分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
镜子重新修补,拼在一起,用一块黑布挡住。
镜灵还在里面。
宋遇对灵变得极其敏感,有时候甚至会生出一种同类的错觉,好像她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灵一样。
不过她并没有见到镜灵究竟是什么样子,也许它本身就是一个假象,所以不存在具体的形象。
身体中的灵沉静下去,也没有再躁动,成了一个暂时蒙头蒙脸的大坏蛋。
而她,则是这个大坏蛋的储备粮。
因为这个原因,她一直病危。
苏勉一颗赤诚之心,被她从潭州府骗到岳州,岳州糊弄到泗州,泗州再蒙到汴京。
到了汴京下船,苏勉气的脸色发青,要跟宋遇绝交。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鸡崽子压根就死不掉。
宋遇安慰他:“你就这么想我死吗,看我活蹦乱跳的你应该欣慰啊。”
苏勉拿她没办法,从东水门进汴京外城,直奔汴河大街。
虹桥旁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对面有一个南食店,只做面,十文一大碗,没名字,大伙儿都叫铁娘子面。
擦桌子的小孩儿一见他们两个,就冲里面大喊:“娘,赊账两位,鲫鱼儿面。”
宋遇在他面前的桌子坐下,正想说赊账别叫那么大声,忽然看到一顶轿子从虹桥上走过。
她认得这顶轿子,当即站起来爬到了桥上。
可惜晚了一步,轿子已经淹没在人堆里,找不到了。
卖饼的老丁从她旁边挤过去,一边挤一边大喊:“芝麻饼来,香咯!葱油饼来,脆咯!”
宋遇盯着前面,顺手从他的竹屉里摸了个芝麻饼塞进嘴里。
老丁又接了一句:“芝麻饼赊账一张!”
外城的人都认识宋遇和苏勉,知道每个月十五是发饷结账的日子,从来不愁欠钱不还。
宋遇失魂落魄的下了桥,盯着面出神。
铁娘子在一旁收拾碗筷:“吃啊,等会儿面该凉了,是不是嫌少,一会儿我再给你加。”
苏勉道:“别搭理她,那是钟离清的轿子。”
“难怪了。”铁娘子啧啧两声,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钟离清是官药司的司长,年轻有为,十分英俊。
传言乐府琴师见了他一面,便做了一首《白石郎曲》,说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因此他还有个外号叫“白郎”。
不过见过他的人其实不多,宋遇也只认的这顶轿子,曾在解密司外看到过。
苏勉低声道:“钟离清真能帮你?”
“死马当活马医吧。”宋遇道。
苏勉道:“先吃面,我想想办法。”
两人这才埋头吃面。
汴京的鲜鱼面和潭州府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味,鱼不腌不炸,下冷盐水锅,放葱白菜心,半熟之后再放萝卜汁姜丝和酒,临熟了放橘皮线,才能出这么一锅滚白的鱼汤。
两人吃干抹净,起身离开。
从外城进内城,一直沿着汴河大街往西走,过浚义桥,桥两头全是吃的。
王子、曹婆婆肉饼、李四分茶、薛家羊饭、都在这儿。
不过这里不能赊账,他们眼下只能闻闻香味。
到了解密司外面,苏勉拉住宋遇:“那老鸟不好惹,我先去把它绑出来,不然拿不到银子。”
宋遇哼一声:“我早晚把它拔毛炖了,等着,今天我好好收拾它。”
她自有主张,进了解密司的大门,打头就是一只五彩大鹦鹉,爪勾似铁,抓在日晷铜针上,用黑豆眼斜瞅了宋遇一眼。
“三寸丁来了,三寸丁来了!”
宋遇冷笑一声,从它身边路过,忽然回头,冲这鹦鹉做了个鬼脸。
她有心要吓唬它,驱使着体内的灵出现在脸上,顿时脸上波纹不断,水光明亮,她整张脸都好似化作了水一般,朝着鹦鹉扑去。
危险。
鹦鹉被吓的呆住了,咯噔一下摔倒在地,只剩下两个黑豆眼睛没了光彩,害怕的看着宋遇。
“以后见了老子,叫仙女知不知道。”宋遇收了神通,将脸一抹,大摇大摆的进去。
“李大人,我回来了!”
她一回来,解密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