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家里商量了没有?”
王爱红说:“我自己有主意,只要你别跟我哥告密就行。”
其实就算告密,大抵上她也是不怕的,她老娘葛树莲精明则以,可奈何大字不识几个,涉及到子女上学的问题,她老娘的态度就是两个字——支持,近乎盲目到惨无人道的支持。
她老子自然是向她老娘看齐。
至于她哥王卫红,想要在她念书的选择上指手画脚,还是先摸到大学的门槛再说吧。
只是她突然就厌倦了,从小到大,听老子娘的,听她哥的,周围人总在耳边唠叨,土里刨食是没有出路的。
她也争气,从小读书就灵,还是周庄唯一一个考进京城的女大学生,诚然她也骄傲过,但她觉得不真实,就好像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从小到大,她很少主动要求过什么。
就连高考那次还是她哥和三娃子帮忙出的主意。
从骨子里长出来的懦弱让她无力,大学这两年开阔了视野,涨了不少见识,她渴望成为进步青年,独立,自主。
还没等她坚定了决心,三娃子已经有对象了。
她不知道自己出国这个叛逆的想法是什么时候萌生的,就好像一直深埋在心坎里,突然就破土发芽,长势茁壮,风雨不侵。
突然就觉得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京大的高材生已经超出庄子乡亲们眼里文化人的范畴,她想出去看看。
周扬认真的说:“爱红姐,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出国是件大事。”
人生地不熟,沟通还有障碍,最主要的是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的差异,巨大到让人绝望。
京大的高材生,只要顺利毕业,在国内就是人上人。
可踏出国门,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就好像仙侠世界里修为圆满的绝世高手,飞升到另一个世界,要重新开始,升级打怪。
这种境界上的差距,并不是文明体系的差距,而是西方世界带着有色眼镜,渲染,丑化和恐惧的结果。
在各行各业,各个阶层的排挤之下,国内的留学生想要融入进去,难。
王爱红说:“小瞧人不是?我的外语未必比别人差,而且我可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城里人,田间地头什么样的苦没吃过?”
周扬苦笑着摇头,不知道怎么劝才好。
老实人一旦发起倔脾气来,九头牛生拉硬拽也无济于事。
他倒不是不相信王爱红的外语水平,事实证明,我国留学生的刻苦聪明程度稳居世界前列,外国那些本土的天才和国内留学生摆在同一起跑线,只有被吊起来打的份儿。
难的是获得认同感,不管留学生如何努力,取得怎样的成绩,也很难被西方世界接纳。
甚至根本没有接触到敏感学科的机会。
就好比拥有七十二般变化,造化金睛眼的孙大圣,再能打又如何,玉帝老儿上来给你安排一个弼马温的官衔儿,徒呼奈何。
就算王爱红够幸运,挤进了人家的圈子。
从心里讲,周扬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一幕:王爱红成功融入西方世界,接受了老外那套思维方式,然后回国横鼻子竖眼,到处看不惯,逮到什么杠什么。
“爱红姐,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折磨自己?”王爱红失笑,“你少自作多情了,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你要是敢跟我哥透露半句,你死定了。”
“我还是不赞成,反正还有时间,你自己多想想吧。”
王爱红扭过头去,漫不经心的说:“你赞不赞成并不重要,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周扬不再劝,说道:“我带你再看看其他屋子。”
“算了,四合院也就这么回事,不看了,别让大伙等急了。”王爱红笑着迈步走出正屋。
一开门,阳光透进来,晃眼的厉害,他遮着眼眶,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王爱红不是周庄那个对葛树莲言听计从的乖宝宝。
她有自己的想法,对人生也有自己的规划。
窗子底下已经放好了桌子,两张拼在一块。
他俩出来的时候,大伙的表情各异。
不给别人追问的机会,周扬说:“你们先坐着,我看看厨房做好了没有。”
他刚进厨房,程方圆朝他招手:“来得正好,端菜。”
马金霞说:“嫂子,我来就行,让三哥歇一会。”
程方圆笑着说:“就让你三哥端,省着他像个大爷似的闲着。”
“行了,给我吧妹子,家里你嫂子是天,你可别害我。”他呵呵笑着,马金霞也跟着笑。
程方圆虎着脸说:“你可别埋汰人,家里我要是天,你就是东海龙王,阴晴我管,打雷下雨还得你说了算。”
马金霞往出端菜,程方圆靠过来一把拧着他腰眼儿。
“媳妇,疼,疼,这些人在家,给我留点面子。”
“少来,你这个爱红姐什么情况?”
他有点心虚,赶紧厚着脸皮搂住程方圆,“啥情况?你别听风就是雨。”
“你也不嫌埋汰,围裙上都是油。”推了他一把,程方圆接着说:“最好是我误会了,要不有你好看的。赶紧松开,一会金霞回来了。”
饭菜齐了,准备开吃。
方家奇说:“这么坐着不合适,扬子和弟妹得坐主位,乔迁宴,该有的规矩还得有。”
他一开口,大伙都点头,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周扬却头大如斗,真要这么坐,他左边是他媳妇,右边就是王爱红,他还没有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