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到了开学季。
小孩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四丫头像是个长开了的花骨朵,脸上没退去婴儿肥,但却更招人稀罕。
她性子执拗,爱记仇。
程老二的财迷行为,被她牢牢的记在心里。
大黑松一口气,过了年,它的体型长到了中型犬的巅峰,再没有长大的余地,和四丫头对峙,总算多了一分底气。
四丫头也懒得再和它一般见识,扭头和程老二赌气。
“嫂子,你管不管,二哥又偷吃我零嘴儿。”她掐着腰,像个小大人一样,痛心疾首的控诉程老二的不着调行为。
程万里脸色赫然,小声嘀咕道,“是你翻我枕头底下的钢镚儿在先。”
他俩之间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能掰扯清楚的。
初三那天,一家四口给三位先生拜年,她留心眼私藏了秦先生的红包,回家之后赶紧藏在了狗窝里头的砖缝底下。
在她看来万无一失的地方,钱竟不翼而飞了。
家里除了她亲哥,就只有程老二老往狗窝跑,肯定是他先昧了她的压岁钱。
育红班的老师教过数数,她的红包里,五块钱的新票子有四个手指头那么多。
胡同口的商店,带橘子瓣的冰糖葫芦一毛钱一串,私藏的压岁钱,肯定能买数不清的糖葫芦,夺糖葫芦之恨,不共戴天,此仇不报,誓不为附小幼儿园育红班的卫生小能手。
于是乎,她翻脸无情。
程老二再也不是她的亲二哥了,要是不还她压岁钱,她发誓不让程老二接送,先晾上三天以观后效。
可三天就怎么办?
如果程老二死鸭子嘴硬,誓死不还钱要怎么应对,她还踌躇着。
没了程老二,被别的小朋友欺负怎么办?别人肯为她喊打喊杀,冲锋陷阵嘛?应该不可能。
正因为如此,才越想越气,程老二辜负了她的信任,可耻的背叛了工人阶级。
程方圆哄着说,“咱们静姝都是大姑娘了,不跟你二哥一般见识,好不好?”
端着肩膀沉吟一会,矜持的点点头,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看在程老二还有些作用的份儿上,先饶他这一回。
该上学的上学,程万里还当他的保安,自负一日三餐,上班为了下班。
只是这几天接完了四丫头还得出门,很晚才回家,有几次一天也捉不见人影,韩松跟着,应该没出什么大乱子,周扬也就没管。
开学之后,每天数着手指头撕日历,三月眼瞅着就要撕光了,心里也跟着激动。
四月十号,是程方圆的阳历生日,他俩定好了过完阳历生日就去领证,即将成为受婚姻法保护的合法夫妻。
到了华清,回宿舍,床上放着厚厚的一摞信件。
挨个翻看,在一堆信中间,发现一封英文邮戳的信,像是国外寄过来的。
周扬心里清楚,大概就是王爱红寄给来的。
拆开信,见了一手漂亮的行楷,心情复杂。
“三娃子,你好!
这封信寄到的时候,国内应该快过年了,提前祝你新年愉快,学习进步。
很抱歉没有打声招呼就离开,我已经和五位国内的同学在harvard安顿下来。
之前一直没能给你写信,想了半年,总算鼓足勇气,想把我在国外的所见所闻,跟你分享。
如无数抱着憧憬和希望踏上这片异国土地的国人一样,大概上,震惊,骇然,惊恐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踏到这片土地之前,我憧憬着毕业分配工作之后每月拿上二百块的工资,并为此努力奋斗。到了之后,我才知道,二百块钱,只是体面人一天的薪酬。
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美帝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是一万多美金,而咱们才刚刚改革开放,还在为吃饱穿暖发愁,全国一半以上人口还挣扎在贫困线以下,我怎能不为这种差距感到恐慌。
生在这样的年代,是一种不幸,能见到人家的发达,我又是幸运的。
半年来,我曾经动摇过,迷茫过,正是因为听过你描绘的未来,我才更加矛盾。你的描绘里,电灯电话,汽车洋房,这里遍地都是。眼前的一切似乎唾手可得,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努力的必要。
一位来自魔都高校的同学哭着说,不想回去了,是躲,是骗,哪怕让她给老鳏夫当续弦也不在乎。
仔细回想,要不是我哥沾了你的光,混了个衣食无忧,恐怕我也难以抗拒这种诱惑。
我很幸运,不用像大多数同学一样当侍应生,刷盘子洗碗,受人白眼挣生活费,对了,谢谢你汇过来的美金,我知道是你。
我们这一代留学生做的是最苦最累,最低下的工作,我们的下一代不能这样下去,否则何谈民族的未来,国家的希望。
听说了你在华清大礼堂的发言,我相信我们不比别人差,懦弱的讲,我也不能接受我们比别人差的事实。
工业化我是帮不上忙了,我准备下学期转修法律,我的导师说,从农业文明转向工业文明的过程中,有些不是光凭科学技术能做到的。
我想你应该很适应资本社会,有钱的就是大爷,你的外语很好,完全可以申请留学,过来看看,别人想要这样的就会,争破头皮也不一定抢得到,期待和你见面。
以你的性子可能不愿意过来受人白眼,也没关系,如果不出意外,毕业后我会回国,到时候再见。
最后以一句国人当自强与你共勉。
希望你身体健康,学业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