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吸一口气,带着鼻音儿,“你爷他老子,你太爷是个小气的性子,抠门得要死,当时街坊四邻叫你太爷周扒皮。
他那个人呦,大概上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抠门的铁公鸡,走夜路提灯笼怕费洋油,不提灯笼又怕捡不到宝贝。
说难听点,门口过辆粪车,你太爷都得伸手沾点,放嘴里试试咸淡。”
老太太自顾自的笑着,又把碗里的红糖水喝光,说道,“那年是灾荒年,我跟着乡亲们逃难,正好老周家招佃户,你太爷就把我留下了。
我记着是年底,你太爷给你爷相姑娘,媒人的大嗓门,整个祖宅的人都听见了,当时我就想啊,这世上真有媒人说的这样貌似天仙的大家闺秀?
你太爷没同意这门亲事,我们还猜,是不是媒人说大话被你太爷识破了。
后来才知道是女方彩礼要的太多,又不肯出嫁妆,以你太爷的性子自然是不能做赔本买卖。
再后来,你太爷和太奶一合计,我是家里捡来的,身段模样也不算太差,最主要的是不用彩礼,干脆就把我许给你爷了。
也幸亏是你太爷小气的性子,不然也没你们什么事了。”
老太太低头,复地抬头,“嫁到老周家,也算是过了段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紧接着变天了,可还得感谢你太爷的抠门性子,我和你爷过得还比别人强。
还是灾年,咱家门口来了个逃难的小姑娘,我和你爷一商量把小姑娘留下了,这个小姑娘后来就成了你亲娘。”
说到这,老太太眼圈已经红了,却笑着说,“三娃子,咱老周家捡小姑娘是有渊源的,是你太爷传下来的传统,要不着你以为那些年,你老子凭什么讨到老婆?
是,现在大江大海你们仨儿都出息了,姑娘随便挑。我也晓得找童养媳损阴德,你太爷捡了我,老周家破败了,我捡了你娘,落得个中年丧夫,老年丧子。
现在婚姻自主了,不兴童养媳那一套,可是捡习惯了,一时没忍住。我也没几年活头,兴许这是老天爷又给了我一次赎罪的机会。”
周扬没敢搭茬,老太太看似是在唠叨陈年往事,可话里却透着别的意思,态度坚决得不容置疑,这个叫宁宁的小姑娘,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