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大半年,黄冲的病已渐有起色。
冥冥之中,因果还是有的。有师傅之前遗落的药丸垫底,加上渺目锲而不舍的医治,更有庆生与龙夕每日翻寻所记录的一些出自他自己的零散医理。
足足坚持了六个半月后。
在某一天的晌午时分,“呀”一声从黄冲嘴里发了出来。
“师伯,快来人。我师傅醒了!”
冬至的大嗓门响彻了半做侯府,包括小厮、轿夫,还有外厢房的那些蒙古娃子兵,都蜂拥地朝后院赶。项杏娘根本没拦,仰头看着天。
“终是守的云开见月时啊!”
麻利溜打她身边第一个经过的是提着裙脚的鸢儿,另只手牵着那名正牌的张氏夫人。而想凑热闹的侯爷夫人,一只手上紧攥着个鹅毛毽子。
“都出去都出去。”成一在往外赶人。
“师兄。”正屋里,有微弱的声音传出。
“师弟…。”榻前,半边白发的渺目眼里噙着老泪。
“睡着的时候,某做了个长长的梦。师兄。”
黄冲的眼角也湿了。他的五识俱在,只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如今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朝渺目端端正正叩两个头。可惜,他还挣不起身。
“哎,莫慌,莫慌。”瞧见了他在挣扎,渺目探手轻轻压了下他的手臂。
“身子骨还是虚的,莫要急。”说着说着,一串串的泪珠儿已滚落。
“师兄救我性命,某这一世都没齿难忘。”
“英国公府上二老爷讲的,一切都是命!从来这世上,你我就连着。”
嘘嘘不已,人生境遇最令人感慨时,便是生死徘徊之际的真情流露。
一切无以言表,但终于,现在这厮有了生机!
仅跨两年,经过重新规划扩建,镇虏营俨然具备北边雄镇的框架。
南北水谷口长有十余里宽窄平地上,除却农田鱼池,两侧山脚乃至山腰上,各类建筑犹在进行。
当日渺目初来时曾说,此地前有鞍形山口后有大渡山靠,左磨石右挂弓,中有明堂水曲流觞;内藏聚气纳福纳祥、外洋宽阔能容万马,乃是龙潜之地。
并当昭信校尉言之凿凿,久居此地,必当会鹏程万里!
王晚亭是信他的,渺目道爷的话连懿安娘娘都愿意认真参详,岂会是平白乱说的。
谷中央南北向修出一条宽平的马路,几乎所有建筑及农田灌沃都以此为轴,呈东西对称状排布在道路两边,包括移植的遮阴树木。
“让开,让开。”
桩子等六个护卫骑马在前,于一帮推车挑担的人面前,人模狗势的不时吆喝两声。
行人不算多,比平时来讲少了一半不止。可供两部大车并排而行的的砂石道,不算宽也不算窄,只是走起马来,比草滩还让人觉得惬意。
十四匹大马和两匹骆驼,如此豪华的阵容,忙碌的营丁及转籍的菜户都晓得,是大帅出行。
大军在外,黄冲没打算在城里傻坐干等。昨日吩咐夏日高勒,他要去西向三十里路的白檀山看看,至于是何目的他没有明说,只讲此行会有女眷,要他手下的人注意周边。
由于需要人员镇守,桩子领着十一个娃子随行,换下了他之前手下。
两匹高大的骆驼走在中间,一匹驼着滕筐。横担在曲木架的两边筐中,脸色苍白的项杏娘就蹲坐在其中一只有盖的里头,眼神惊恐地从间隙不时瞄向后面。
后面的骆驼搭着软皮鞍子,鸢儿坐在上面似模似样地操控着缰绳,一脸的严肃。
“庆生近一阵子可苦了。”
张成和年纪差不多的庆生很好,又同住在帅府,彼此的一起胡闹的事常有。但当这种常有变成不再常有,就说明其中一个在倒霉的阶段。
“他苦不苦的,关我什么事。”
直到张成扶着她从高高的骆驼背上遛下来,祝鸢儿才接了他大约一刻时前说的话。
“看样子是正常了,也不枉我苦苦哀求了老爷一回。”
是她主动要求和鸢儿跟来的,并使黄冲从单纯的勘测地形加多一项顺带打猎的项目。
“吃食都有,你们烧些热水,我先去了。”
此处是一处荒弃的小庙,众人并不入到蒿草人高的里头,只借用外头门前的平地搭起帐篷。
“都讲要铁釜,你非要带个铜的来,你看你。”
“铜的不费柴火,煮汤烧水一会儿少许多的功夫,你会不晓得。”
“我看你怎么打水,光晓得有鬼用哟,我只管拾柴火。”
出来一趟,祝鸢儿看上去确实好多了,已经开始能和杏娘诡辩,并主动到处去寻枯枝草叶。
“我不跟你犟,许多年都未曾出来踏青,多好的山色。”
山是青的,水是绿的,欢快流动的小溪是清澈的。正值百花盛开、百鸟鸣啭的盛春,前几天刚歇下的雨,在林间地上还能找出一丝丝地痕迹。湿润的泥土有清新的气味,因为丰盛而茂密春草,它们在树根,在裸露的石头周围,在灌木边沿,也在你的脚下,安静地安静地蔓延着不为人知的浅绿。
白檀山之所以叫白檀山,因山南面山的南面种满了白檀树。
黄冲到此并不为踏青观景,也不为打猎消遣,他想将此处开辟出来做另一处如大水谷般的别营。
晴空之下,满山的白檀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形成独特的景观,还是难免让他有些沉醉,大自然的美有时是那么壮丽而富有感染。
“又要请拨内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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