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面纱,张嫣坐在携来的圈椅上,声音不高不低地感慨着。
“三十一了,总算有人打下这片可供安生的地。”
“…摆这里。你,去那边帮手。”
暴丫儿在前院支使众人搬抬东西,酸丫儿和陆婆子在屋、厅来回跑,足足两大车的书籍要归置,周边木架子上转眼被放得满满登登。
院外霍霍的脚步声传来,临时的住所外有两百兵丁把守。
祝鸢儿有些惶恐地陪在跟前,听她方才话里的意思有些意味深长。
“主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把无关的人都撵走,将城里全空出来再好好筹划一番。”疲倦被内心无比的兴奋所驱赶,慵懒地伸展下腰肢并不妨碍她的热情,“嗯,你先把那张图找出来,就是蔡将军给的那张。”
图纸很潦草,只有大概的轮廓。四面环沙也如四面环敌,黄冲更多专注于各项防御工事。
“要建这么许多处,不如把人都派在这上头用。”
“馊点子。必须从凉州城那边招人进来,原先的人都打发到周边乡村去。”
“这让人很是不解。”常年的直言爽语,鸢儿已经成了习惯。
“不解便不解,一切按我说的做就是。”
“哦。”
鸢儿不太喜欢这里,日里晒得死人,夜里冻得像鬼。起码现在她不以为是个好的落脚地。
“别哦呀哦地,帮我把簪子先摘了。”
簪子在脸侧晃荡,影响到看图的视线,张嫣伸出半截雪藕般的手臂捋了下额前头发,惹得鸢儿煞是羡慕。她的身材更条,不如对方匀称,肤色更是差上一筹。
“怎么把侯府设在了山里?”
“莫是老爷画错了?”手持玉簪,鸢儿也凑到图前观瞧。
“在这,苏武山。蒙泉是何地方?”
“我晓得。在路上听过人讲是温汤泉水,周边四季如春哟。哎呀,太好了。”
一如随在侯爷身边,欢快起来的鸢儿忍不住就手舞脚蹈,手中的簪子好悬被她给扔了。
“喂喂喂,别猴了,都踩到我裙角了。”惯常这种语气张嫣只对一个人,就是死去的王肃悌。
“哎呀,该死该死。”
“明晌你带人先去看看,找个会画图的跟去。”
“好嘞。”
跳脱的鸢儿浑然忘记是在跟一贯端庄的主子在对话。
西海周边不止图鲁拜琥一家势力,北岸原是罕东卫属,如今是东叶儿羌人的地盘。南岸大部原属朵甘都司辖区,之前为和硕特三部联军的实控区域。
图鲁拜琥早拿下了答司麻万户府,一路沿阿日格朝沙儿可万户府进逼,打算把白利人打到服软为止。
悲催的家伙还根本不知晓从绰克图手上抢来的大片领地已易手他人,府军的进攻过于迅速了。
岔路口,遍地死尸。
一窝蜂似的冲上来的三部联军,丢下大量的尸体又一窝蜂似地朝后猛退。
“还是铁木真时代的玩法,哼。”
庆生的马鞭磕着长及膝弯的皮靴,鼻腔里重重的冷哼过后,整个人立起在马镫上,举起左臂,竖起三根手指。硝烟中,府军步卒们随着嘟嘟的铜号声如苍蝇般嗡嗡四散,然后再嘟嘟聚拢,汇成三列纵队。
“报告官长,一中队准备完毕。”
“二中队装备完毕。”
“三中队准备完毕。”
传令兵扯破喉咙的吼叫也未让庆生眼皮子动一下。
仅隔半盏茶后,马蹄声又从前方传来。依然站在马镫上的庆生掌心朝里,竖立左手掌。
“嘟嘟嘟。”铜号声急促响起。
“一排。放——。”
“二排。瞄准,预——备。”
“三排。起身,向后转。填弹。”
“二排。放——。”
“三排。瞄准。预——备。”
“一排。起身,向后转。填弹。”
不到五十步远的地方,三个方阵的士兵们机械而统一地按照各小队长口令在严格操作。
改良过火药配方及弹丸的火枪杀伤力惊人,其射程和精准曾让黄冲自己都感吃惊。久等不见对手追来的蒙古人在发起第二波佯攻的结果,是又丢下比方才多出一倍的尸首,然后继续故伎重演,向后退却。
风从身后刮来,大股大股的烟尘向东南的谷口飘去。
几乎同时,庆生马鞭笔直地竖立起来。
“嘟嘟。”
“嗵嗵嗵,嗵嗵嗵。”紧贴方队后面的阵地上陆续冒出了青烟,十二架斜指长空的火炮在连续不断喷出火苗。步兵们不敢抬头,听凭头顶尖啸而过的炮弹飞向对面看似有无数黑影晃动的烟尘中。
“轰隆,轰隆。”
望远镜里火光闪烁,三部联军的大队骑兵已经呈现出溃散之势。他们从来没有和火器如此犀利的对手较量过,征服这片原有势力凭的是马快刀利,还有人够狠。
“呜呜呜,呜呜呜。”
庆生勾垂马鞭的手握成了拳,角号骤然吹响,四周响起雷鸣般的蹄声,两侧山林中冲出无数黑革皮甲的骑兵,朝着堵在路口的敌人无畏地冲击过去。
“嘟嘟嘟,嘟嘟嘟。”
三列方队更换队形,汇合成一路,由中央碾压而上。
“嗖嗖嗖。”
“砰砰砰。”
“噗噗噗。”
蒙古人才从浓烟里冒个头,都被轰翻在地。骑兵是流动的铁河,他们在两侧呈圆形涌动,临近的敌人被密集的铅丸、利弩还有标枪撕得粉碎。
大炮依然在怒吼,向前延展着。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