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话洪承畴怎会不懂?但他从来不敢这么做。张眼四顾,满朝上下贿赂公行,党争剧烈,刑章倒错,宵小横行。能走到今天,他怎会舍得拿自己乌纱冒险?
连二把刀子杨嗣昌都敢杀了个太监立威,虽然是迫不得已,但老洪连迫不得已时也做不来。
满清鞑子计划长久围困锦州城,逼迫祖大寿投降,这是敌人的目的。而他最初的作战目标只有两个,第一是救出锦州被围的祖大寿关宁军,第二要确保锦州这个辽西走廊的战略据点。
做不到这两点,他这个蓟辽总督是不称职的。
为此洪承畴吸取萨尔浒分兵四路被逐一击败的惨痛教训,大军集成一体步步为营,从受命解围到进抵百里之外松山耗时十个月。有左光先、曹变蛟等嫡系部队,他打算以松山为依托,集中优势兵力缓缓推进,直推熬锦州外城,以此逼迫清军撤离。
从四月底乳峰山双方拼损耗开始,一直到七月下旬。老洪死守着这两个目标,不展开大规模的决战。
建奴惯用的就是围点打援。现在点围成了,打援却一点没戏。见着铺天盖地的十万明军人马,士气在不断下降,多尔衮和济尔哈朗都很泄气,让士兵们换班回家。他们也缺粮,更受不了这罪啊。
被围的难受,围城其实的也难受。抢不到东西,几万人每天吃的全是自己带的粮食。所以两人因此遭到皇台吉处罚。
皇台吉到达锦州城北的戚家堡后,很快就发现了老洪用兵的弱点。明军过于集中,顾头不顾腚,虽然前部难以攻取,当侧翼及后尾部空虚,恰好是骑兵占多数的满清人能长途运袭的空档。于是,这家伙派出人马分驻在王宝山、壮镇台、寨儿山、长岭山、刘喜屯,然后就地挖壕断绝松山各处要路,紧紧包围在松山一带。以此来阻碍攻势正旺的明军主力,并进一步有效地限制明军本就比较缺乏的机动性。
他这一招很损,也很稳。至少如果万一决战失利,逃命便多了两分保障。
不管别人怎么说,事后黄冲坚决认为老洪是松锦之战的罪魁祸首。首先,拨开军事以外的因素。当然这很难做到,但左良玉之流都能做到,洪承畴要是想做,也能做到。退一万步来讲,便是斩杀马绍愉、张若麒两个,镇住那些阳奉阴违的各路总兵,只要最终能胜,谁还敢追究?既然都被逼决战了,还有什么不敢倾其所有的?
战争中的不择手段是取胜的不二法宝,偏偏老洪少了这件法宝。
结果很糟糕,硬着头皮往前,军令混淆,多支部队只晓得职方主事与职方郎中两位,竟不识洪制台。
主帅一旦有了旁的想法,战争游戏中就一定会出错。这种大型会战的情况下,任何一点错误都是致命的。唉!
曾几何时,马夫蔡植腾都能用壕沟战术在老哈河边抵挡住蒙部联军近半月,为什么?夺取这些阵地的代价是相当高的,就像明知要吃亏还继续的买卖没人愿意,在未寻得更大的利益之前,正常人都不会傻到往墙上硬撞。
所以,洪承畴还是该死!不惜血本继续推进不算,还将自己的粮食弄丢了。
军粮屯于笔架山,那里周边环水易守难攻的。当年袁崇焕犯的觉华岛错,一点都没能让老洪长记性。皇台吉秘令阿济格突袭塔山,趁潮落时夺取明军屯积在那里的粮草十二堆。
前行受挫,几乎是用血肉在开道,现在又缺粮,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明日一早分作两路突围南撤。
好家伙。开完会,大同总兵王朴回营地后立即带着人马连夜便走。留在这等死么?接着,山海总兵马科、密云总兵唐通等一个接一个跑成了兔子爹。其中最受老洪赏识的宁远总兵吴三桂,溜起来也是一阵烟。
大型战役就是这样,想要立时脱身,难!
一直采取守势的满清鞑子开始设伏、追击,一路围堵一路的截杀。到这份上,整个战役已经基本有了结果。总兵吴三桂、王朴等逃入杏山,总兵马科、李辅明等奔入塔山。老洪及其嫡系明军自然是皇台吉重点关照的对象,几次突围皆告失败,死伤惨重之下,只能带领万余残兵败将困守松山小城。
有句话,若人骗我一回,可耻在他。而若他骗得我两次,可则耻在我!
洪承畴怎会不晓得中枢大臣及陛下急于决战?国力不怠大军供应不可持久也确为实情。若想舍弃每年耗费数百万两白银,供养已成军阀的关宁诸军,又何必多次一举前来解围?
他无能!两年多只练了下各镇的兵,大局方略根本无从谈起。
战场指挥更是乏善可陈,连抛开一切都做不到,还在率军突入之际让皇台吉寻到了空档,连最为致命的粮草也让敌人劫走了。
他没处甩锅。唯可做的只有一死以谢罪天下!在他手上失去的是大明朝最后的一支勉强还算合格的军队,同时失去的还有大明朝最后国运。按算,九死也难恕其罪。
那曲卡九月之前都是雨季,还有冰雹。
在汇合西调的夏侯青肆旅,府军西路自取察里巴的人马达到三万八千人。
“就在这几天。”搓动着大手,黄冲对眼前的战将投以温和的目光,“准备开动。”
“喏。”
没多余的屁话,几个旅部首长都在盼晴天,盼战令。如今的乐安侯也从皇台吉那里偷学了许多,时战时和,和时作战,战时讲和,古怪百出。终归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