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蟠桃,给娘娘千岁增福增寿。”
“有劳仙姑了。”
银盘转到太妃手上,后者差点笑出了后槽牙,如果她有的话。
“这不过是波斯人的杂耍罢了。”
负责执掌各色旗帜站阵的宦官中,有人在小声议论。
宫女们识字的十不足一,宦官却有半数以上。除开那些像魏忠贤自阉入内的,小宦入宫首先要到学堂读书写字,达到一定的标准才分发到各宫各殿去当值。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阉人算不得读书人,但也有比一般读书人书读得多的。
读书有坏处吗?显然也是有的。比如让人少了许多玩耍的时间,走路坐姿和吃饭各项规矩也是规定得死死的。再比如,如果全天下的书上都讲茅房那股味叫香气,你敢说个臭字?
“她会死吗?”
哆哆嗦嗦的项杏娘,问替鸢儿把脉的冬至小姐。
“你见过不死的人吗?”
翻过一对大白眼后,收回手的冬至翻箱倒柜,扯出了几件光鲜靓丽的丝面衣裳,一把甩在替鸢儿拉扯被子的杏娘面前。
“如果再不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我保证你会死在她前头。”
“谢过小姐。”
哆里哆嗦的项杏娘抱着堆衣裳,跑到床后,一阵的淅淅索索,还连抽了好几下鼻子。
她终于晓得,瞧上去五大三粗的冬至小姐原是名郎中,一名心细如发的好郎中。方才光想着救人,现在tuō_guāng了才发现,自己半截身子也是湿漉漉的。
“姜汤好了,端进来吗?小姐。”
“隔凳上。”
条凳一头跨在门槛外,一头跨在门槛里,冬至随手摆下的。
“傻戳在那做啥,再生两盆火来。”
“哎。”
“慢着,别去道长屋里拿,找管事管家要去,快去快回。”
“是,大小姐。”
“你你你,死去把猢狲找回来。”
庆生猢狲的外后不晓得是怎么传开的,冬至只记得最早从马夫嘴里听的。后来大家叫开了,尤其在他人不在的时候,所有人都这么叫。
“喂,换好没啊?赶紧给她喂下去,…。哎,那个谁谁谁,再端碗姜汤来。”
“好嘞,大小姐。”
冬至小姐虽然人高马大嗓门响,对待小厮们却一向不赖。而且医术高超,连道爷也是这么讲,三个徒弟中,没人能及得上她。
事实上,冬至早有旁的想法,对医术药饵缺乏兴趣。偏偏渺目就是觉得她有天赋,死灌。
怨不得那个,一本破烂医书,前后抄了百遍,早都能倒背如流。不懂的依然地方很多,不愿追根问底,兴趣了了嘛。可架不住拷问呀,渺目师伯是要抽查功课的,怎么办?只好把历来师傅这方面的胡言乱语拿出些来搪塞,这一搪塞不打紧,老是引得师伯的独瞳大放异彩。
也不打紧,打紧的是孙元化送到了庄子里。
黄冲懂个屁医术,闲的发慌的时节,他是将一些医护知识有一搭没一搭地解自己闷儿。所有现在使用的药,都是人家渺目亲手制的。
渺目的医术恰到了瓶颈处,有个活宝师侄次次讲出些稀奇古怪,当然要试。
孙元化的双脚就是这两人试验的结果。冬至是有把力气的,又逐渐落得下手。每次换药绑绷带,都是在执行她师伯两下结合的外科新法。然后,熟能生巧,就成现在这样了。
孙家是推波助澜的帮凶,就因每次施术的都是冬至,孙家一大帮人对她感恩戴德。
胭脂水粉、锦罗绸缎啥的,但凡从上海送来的好东西,尤其是女儿家能用得上的,孙和鼎都会叫家里人备下一份,然后亲手送到冬至那里。
“哇,鸢儿…你别呜。”
里头传出项杏娘哭天呛地的嚎咽,惊得神游不知何方的冬至一激灵。
“嚎丧啊,见鬼样的叫。”
“她…她死了。”
“都说了你死她都不会死,这不又脉有心跳嘛。启开,你。”
冬至的五官其实很耐看的,不粗造,还给人很踏实的感觉。
“那她为啥一下又软下去了?”
鸢儿方才能挣扎张口喝东西,只喝两口,一下就倒了。杏娘只以为人就没了,嚇得慌。
“我哪晓…,你先启开。”
捏开嘴乱瞧上一阵,扒拉开眼皮,死鱼一般,眼珠儿不会动,再探出俩根指头试了试鼻孔前边的呼吸,正常。正抓耳饶腮想不出所以然,一阵咕咕的肚子叫唤声,响得甚是热烈。
“几天没吃饭了?你两个。”
“两天。”
见问,项杏娘扯着衣襟,耷拉着脑袋,垂下眼帘,糯糯地含糊出一句。量也无人听得清楚。
“到底几天?”
“三天。”
“这死人是饿着了。”
甩了把额头汗珠,终于查出鸢儿病根儿的大小姐,朝门外开吼。
“外头的,死到伙房拿点吃的来。”